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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做的。”
“便在这殿下收回前,尽可能让自己多获利。”
“但获多少却是个棘手的问题。”
程郑等人默然。
他们对此也深以为然。
若是过去,他们只怕想都不想,只认为天大的富贵来了,也根本不会想着,朝廷会收回铜矿,心中只有着将利益最大化,但在经历了上一次铁盐之事后,他们对朝廷已带着浓浓的惧意,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更不敢生出任何的轻慢。
他们深刻的知晓,这些铜矿是守不住的。
他们也没能力去守住。
程郑道:“如果朝廷日后真会收回铜矿,势必会引起一阵动荡,只不过在关中之地,这些动荡毫无影响力,很轻易就会被镇压下去,因为我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守住铜矿,而是尽可能在朝廷容许的几年内,尽可能多的铸钱。”
“但……”
程郑迟疑了一下,苦笑道:“我们手中若积攒了太多钱财,只怕也会引得殿下不满,而这就是麻烦所在,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我等定会毫无顾虑的去铸造钱币,但有了之前的事,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一遍又一遍。”
其他人齐齐叹息一声。
他们同样深感苦恼,但不考虑又不行。
若是再为朝廷针对一次,那种心惊胆战的情况,他们实在不想再体会了。
实在是吓人。
宛孔氏看向冯栋,问道:“冯老家主,你既然将我等邀请过来,想必心中是有自己的想法,说说吧。”
冯栋不置可否道:“想法,的确有一点。”
“但不一定合适。”
“主要是看诸位的意愿。”
“在诸位心中,我等商贾,究竟是何等存在?”
闻言。
程郑等人眉头一皱,不解道:“冯老家长,你这是何意?我等商贾,还能有什么不同不成?”
“有。”冯栋语气很坚定。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疑。
程郑道:“冯老家长,可否细说一二?”
冯栋正襟危坐,沉声道:“关中的巨富豪强其实不少,私下跟官府有交道的更是不少,然而这些巨富豪强,其实是比不上我们的,虽然这些人拥有的财富,如今远在我们之上,但我们才是真正能跟官府说上话的。”
“某种意义上。”
“我们其实可以被称为‘皇商’!”
“如今我们几家的生意,早就落在了朝廷眼中,也时刻为官府注意着,而我们能做的就两件事,一便是挣脱朝廷的束缚,回到过去,自己想法设法的扩大生意,挣取更多的利益。”
“第二个选择便是彻底依附朝廷。”
“我们为官府经商,只取我等该取的份额,至于其他的,一律上交给朝廷,此举固然会损失大量利益,却是细水长流,而且不会承担太多的风险,更会得到官府一定的庇护。”
“如今形势晦暗不明。”
“谁也说不准,明日政策会如何,始终这么担惊受怕,也实在折磨,见到这么大的肥肉,却不敢大口食用,又实在不甘,却也担心朝廷秋后算账,因而在我冯栋看来,彻底倒向朝廷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
“在这大铸币情况下,我等定能全身而退。”
“不至于重蹈昔日覆辙。”
“只是如此一来,我等到手的利益,无疑会大幅缩水,其中取舍,便要诸位自己决定了,我冯氏立足时间不短,对于天下波橘云诡的局势,也实在是看不明,也不敢拿全族的身家性命去贪去赌,恐会彻底依附朝廷。”
“以换来细水长流。”
闻言。
众人面色微凝。
冯栋此举无疑是将自己彻底卖给官府,以换来官府的手下留情。
但戴着镣铐经商,当真可行?也真能做得成?
他们心中存疑。
不过冯栋的担忧是必要的。
朝廷不会真把铸币权一直下放的,日后铁定是会收回去的,对于这点,他们几家是确定无疑。
但彻底倒向朝廷,却也不是他们所愿。
他们不希望受到这么大束缚。
宛孔氏道:“冯兄,我想知道原因。”
冯栋点了点头,道:“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宁,我有个大胆的预测,如今得到铜矿,并借铜矿大肆敛财的人,日后定会遭到朝廷血洗,就如过去盐铁之事,曹炳氏等家族被连根拔起,如今砀郡整个郡县也都被清洗一空。”
“殿下的手段太过凌厉跟狠辣了。”
“我心有余悸。”
“诸位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殿下对钱财是十分的在意,若是我等不投桃报李,哪怕只是用铜矿铸钱几年,那积攒下来的财富,也将是海量,这么庞大数量的财富,诸位认为,殿下真会装作视而不见?只怕当年针对盐铁的情况,会再度重演。”
“我冯氏没信心能再度幸免于难。”
“而且就算死里逃生,也定会被扒一层皮。”
“除非……”
“天下日后乱起来。”
“然而我们身处关中,就算天下真的乱起来,殿下要清理我等,也是易如反掌。”
“彻底倒向朝廷,将铸造的钱币,一大部分分给朝廷,我等只拿其中一小部分,却是能让我等从这场漩涡中脱身,最关键的是,这些钱拿的稳当,不会有任何风险。”
“还能博得殿下赏识。”
“与其提心吊胆,担心钱财被掠夺,还不如主动献上,以保全家业,以作为家族日后的细水长流。”
“先笑不算笑。”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闻言。
众人若有所思。
冯栋此举同样是在赌。
他在赌秦廷最后一定会收回铸币权,也在赌朝廷日后一定会清算这些大肆铸币的人,更在赌秦廷能够平定可能出现的动荡。
最终实现彻底的中央集权。
如果赌赢了。
冯氏便能扶摇直上。
坐稳‘大秦皇商’的名号,并就此在天下谋利。
若是赌输了,也将是满盘皆输,不仅失去了钱,还可能举族丧命。
这是一场豪赌。
赌大秦国运是戛然中断,还是冲破险境扶摇直上。
冯栋已没有再开口。
他身体已很是虚弱了,若非咸阳之前建了一所医馆,并特许御医外出看病,他的身体恐根本就撑不到现在,因而对于大秦,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而且……
他不认为扶苏这么做是无的放矢的。
定然是做好了全盘计划。
那位钟先生可谓是算无遗策,又岂会真弄出这么大的问题?只是他作为一名商贾,了解的讯息实在太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
他也愿意去赌一把。
良久。
程郑凝声道:“按冯老家长所言,我等当献给朝廷多少?”
冯栋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又带着几分坚定,他缓缓道:“自然是按商税给,如今的商税已不是泰半,而是一半。”
“给一半也最合规。”
“一半吗?”程郑等人眉头一皱。
一半实在太多了。
因为开销这些是他们支出的。
这样算下来,利润无疑会少非常多,他们其实有些不舍。
但他们也清楚。
不让自己肉疼,也换不来朝廷信任。
程郑跟宛孔氏等人对视一眼,也都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冯栋这老家伙,实在太狠了。
不仅对自己狠,对其他人同样也狠。
他这一半‘商税’一旦给了,其他人又岂能不跟着给?
而这半数收益,又恰好是商税的份额,这笔钱献给官府手中,也是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突兀,又显得合情合理,知法懂法。
老狐狸。
几人心中暗骂着。
程郑等人迟疑片刻,也是咬牙应了下来。
“一半就一半。”
“花一半身家保身家性命,怎么也是值得,若是最后真如我们所想那样,这一半的商税,怎么都不会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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