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页(1 / 1)
('
手指头搭在门框,龙可羡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走近了一瞧。
赫然是本话本子,上书《海陆双王齐汇,共赴万海捞金》。
“……”
你大爷的。
桌上乱七八糟地搁着笔,阿勒额头上还印着几点残墨,显然这几日不见人影,全是在房里埋头苦写呢。
龙可羡胸口起伏,想一脚把他踹醒,又忍下了,小心地扯动纸页,但阿勒压得实在沉,她不能使劲,只好蹲下来,拎着一页纸,在灯下仔细地看。
“……痴弄儿娇,淙淙拧露滴,”什么乱七八糟的,龙可羡看不明白,不自觉念出声,“苦夜短,愁浪长,锦被翻波,掐那脚儿乱……”
“!”龙可羡大惊失色,手上像触了火星,倏地往回弹。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话本,分明是本艳册!龙可羡不想懂,努力地把那些横平竖直的笔画抛出脑外,但她还未摆脱这些恼人的铁画银钩,翻页又见到一团线条繁杂的春/情秘戏。
还配了图!
图文并茂,不堪入目!
龙可羡手臂一紧。
阿勒不知何时醒了,抓着她的手臂往前带,就这么趴着,顽劣地笑了笑,用一把沙哑的嗓子说。
“继续念,你念着好听。”
第16章 反咬
龙可羡念过账本,念过折子,念过荀王的拥趸对她的铿然谩骂。
但她没念过艳词,还是字里行间以她为角儿的艳词。
册子里头的北境王说着她绝不会说的话,那些孱弱的渴求,那些无法连词成句的泣声。
还被摆弄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和一个遥远的传说的紧密嵌合,像她前些日子收到的榫卯机窍一样,怎么都拆不开。
这些还仅仅是她窥得的冰山一角!
“我不要念。”龙可羡严辞拒绝,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她面不能改色。
仿佛只要持得镇定,就能把“北境王”与“龙可羡”隔得泾渭分明。
北境王是北境王,龙可羡是龙可羡。
她绝不要……
可是阿勒的字很好看,丰丽遒劲,筋骨分明,勾着人在脑海中延展出画面;
工笔也细腻,那些肌骨间的幅度变化,动作间的起承转合,都引着人不断回想。
“我不要念!”龙可羡骤然起身,甩脱了阿勒的手。
可龙可羡哪儿知道,阿勒咬着笔头,在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的时候,嘴里念的全是她龙可羡的名字,念得他亢奋,念得他疼到不得不搁笔,径直到浴房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然后在那儿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不念,”阿勒慢悠悠地起身,唇边有笑,坏得很,“你怕什么?”
“我不怕!”龙可羡声音很紧,仿佛急于撇清什么,又陷入不断回味的陷阱里,她往常不这样。
“不怕不怕。”
阿勒有一瞬的动摇,他想把龙可羡逼到死角里,也想把她好生哄着揣到怀中,于是他站起身,用阴影裹着龙可羡,安抚道:“闲来无事写的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闲来无事,闲来无事他关在房里两日都不出门,胡茬儿都冒出来了。
龙可羡用尽全力把思绪拨正,点了下头:“不准再画这些,有伤风化!”
“为什么,”阿勒露出稍许迷茫,还有点儿受伤,眼皮霎时就耷拉下来了,“你不喜欢?”
龙可羡试图把自己的反应说得理所当然些,郑重地点头:“太……艳情了。”
“好说啊,”阿勒掏出册子,刷啦啦翻到前页,“前边儿,青梅竹马,水到渠成,保准都是清汤寡水,半点荤腥都没有。”
“我不要看!”龙可羡倏地捂住眼,捂得死紧,“拿开。”
“拿开拿开,这就拿开,”阿勒耐心十足,把册子妥帖塞进枕头下,捏住龙可羡一根指头,摇了摇,试探地说,“瞧瞧,没了。”
龙可羡不禁弄,也不禁逗,她在武道确实厉害,首屈一指的厉害,但爆发都是短暂且猛烈的,对于这种情绪上的无所不在的侵蚀,总是招架不住。
她把手放下来,骨碌碌转动眼珠,四下仔细地寻找那本可恶的册子。
因为捂得太急,手劲儿使大了,眼眶一圈红,里边却蓄着清透的水,像受了惊的鹿,谨慎地寻找让她惊惶的坏东西。
但真正的坏东西就站在她眼前,坦坦荡荡地作坏。
龙可羡浑然不觉手指头仍然在阿勒手里,甚至这坏东西恶劣地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在她身上写下来,要她猜字,再一个个字地试错。
他会很宽容的,说错了也不打紧,再换个地方写一遍就是了。
窗台“嗑嗑”响起来,电龙出没在厚云层里,蓄了半夜的水汽凝结成滴,乘着风扑向屋内,阿勒鼻尖耸/动,忽然嗅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出岫云茶。
北昭才有的茶种,伏虞城买不着的好东西。
他猛地把龙可羡拉到身前,俯身下去,从她颈颊往下,一寸一寸嗅闻,像只训练有素的狼犬。
“你见了个男人,”阿勒掀了掀唇角,但眼里没笑意,“他离你足够近。”
不是擦肩而过,不是短暂交谈,是在某处密不透风的室内,至少有过两刻钟以上的接触。
“你这……”龙可羡被他挨得热,可手指头攥在他掌心,攥得她指腹都渗出了汗,她呵出一口热气,“狗鼻子。”
“我能杀了他吗?”阿勒几乎贴着她颈肉问,他是认真的。
“不能。”
龙可羡答得毫不犹豫,阿勒咬得也毫不犹豫。
他有两颗犬齿,平时笑起来,衬得那张脸有鲜活开朗的少年气。
但是当其中一颗牙尖嵌入皮肉——
龙可羡睁大了眼,难耐地眨了两下,烛影乱跳,两人的身影在身侧铺成流动的暗河,混乱地缠在一起,她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某种……被自己的所有物冒犯的复杂情绪。
像是被奶大的狼崽子反咬了一口,震惊大于愤怒。
风愈发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窗口迸碎,溅出来的碎玉乱珠跳到两人身上,龙可羡如梦初醒地推开了他。
“哥舒策!”
迟来的痛感激发了愤怒,龙可羡蓄起气劲招呼过去,当下便能卸掉他两只胳膊。
阿勒下意识回退,背后抵在窗沿,避开了这一击,雨水顺着他颈部往下滑,沁得透心凉。
她当即改擒为踢,两人足肘相击,各自回退半个身位,龙可羡还是气,屈起腿就踹过去。
阿勒反应快,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小腿,这力道很微妙,形成擒锢的同时,指腹仿佛在滑触一匹缎子,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在她腿弯柔软处停了一停。
这不要命的一停,龙可羡的手已经悬在了他脸颊边,指缝间的刻刀刀柄清晰可见,锋利的刃尖正贴着阿勒颧骨。
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龙可羡脱口而出。
“跪下。”
“你要我怎么跪?”阿勒半掀眼皮,沉沉地看她,正脸被刀尖指着,背后是漆夜里疾扑的风雨。
怎么跪?龙可羡不知道,她只想让他听话。
烧心的恼怒里,还掺着不解和委屈:“你又咬我,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你总是咬我……”
在狼崽子被丢弃时,把伤痕累累的它捡回来,照顾得皮毛油亮活泼可爱,平时踩着线的挑衅都算了,龙可羡可以包容狼崽子调皮的天性,可它却一再下口,把她咬疼。
她头一回气成这般,耳朵都气红了:“你有什么好气的……我见了老师,说两句话,你就要咬我吗?一点道理也没有。”
道理,阿勒从不瞎讲究那些东西!
他此刻脑中混沌,龙可羡气,他也气,心肝儿似的养了多年的姑娘为着别的男人跟他动手?!有这个道理吗?
“那么你教训我啊。”阿勒不在意疼痛,遽然往前,皮肉擦着刻刀,立刻现出了一道红痕,若不是龙可羡收手快,他那张艳绝的脸皮此刻就得见血!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