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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阿勒被她这手气得不轻,他自来是飘惯了的,底子就在这,浪起来都是有数的,龙可羡!龙可羡单枪匹马,什么事儿也不晓得,背着小书袋就悄悄摸摸地跟来了,万一出点什么事。
阿勒不敢想。
龙可羡看着碎巴巴的糕点,想了会儿,把碎末都吃了,含糊着挪过去:“大大的。”
假山潮湿,石壁上覆着苔,呼吸间都是泥腥气,龙可羡凑过来时,些微糖糕的甜香驱散了这腻人的腥味,阿勒看着雪白的糖糕,忽地低头,一口吃了,恶狠狠道:“下回不准擅作主张。”
龙可羡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肩膀顶住了石壁,生气了:“坏东西。”
阿勒:“……没凶你。”
“我给你糕,我好,你凶,你坏东西。”龙可羡别过脸,不理他。
“我说,”阿勒这才想起来,龙可羡不懂擅作主张四个字,心说真是急昏头了,遂放轻声音,“这里危险。”
这怕什么,龙可羡攥起拳头:“揍他。”
他扒开点垂藤,耳畔里的刀光剑影在眼前揭开一角。
“这里是南域,没人讲道理,也没谁能安安稳稳坐下来讲两句话的,处处都是坑。你这小身板,若是扔进去,别管你力气多大,十只八只刀戟压下来,就能架得你动弹不得。”
龙可羡听懂了,耷拉下脑袋:“挨揍。”
利害关系总要懂,阿勒点头:“你在学堂,乖乖的,听先生念两句诗,吃两块糕,描两个福字,高高兴兴的,我也就回去了,跟出来是不是挨揍了?”被卡脖子,被丢椅子,被拖着走,龙可羡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又摇头,看着阿勒,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不在。”
你不在啊。
吃糕好,描字也很好,晚上回家,高高兴兴地烫过子吃也很好。
可是你不在嘛。
阿勒被这句话戳了一下,抿下去的糖糕在此时返味,甜津津地一路滑下喉道,沉默片刻,才憋出一句:“别撒娇!”
***
月牙匿在云后,海鹞子旋飞长天,冷漠的眼将整座岛面尽收眼底,漆黑的夜色作了幕布,任由西北角火龙腾飞,将后院失火的恐慌惊惧传递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城池。
而庄子内,第一座戏台轰然倒塌,胡二的尸首被发现,有远道而来的海寇要替当家的撑这场子,呼喝着兄弟们留在此地,揪出恶贼。
此时,潜行而入的阿悍尔白骑化作慌乱的宾客,趁机浑水摸鱼游进水匪中,随着第一道尖刃划破肚腹,开始有人在推搡中倒地。
起先,他们以为这只是拥挤所致,然而逐渐有人踩到了血泊,滑倒时触到满掌热血,尖叫声伴随火花爆开的声响,炸得众人阵脚全乱!
看不见的敌手游走在人群里,肆意地挑拨着水匪的无能怒气,撕开了道道口子,试图把水搅得更浑。
两道小肩膀挨在角落里,避免被流剑击伤。
龙可羡在船舱里睡足了,此时精神奕奕,阿勒说要待在此地,她也能乖乖坐着,把腿盘起来,摸摸山石,抠抠泥巴,然后阿勒黑着脸给她刮掉指缝里的泥。
厮杀声越来越小,火龙摆尾,乘着东风沿屋脊一路舔舐而来,两人都感觉到气温的升高,泥腥味儿混着烧焦味儿,鼻腔都呛得火辣辣。
阿勒从垂藤里摸出去,翻出铁镖攥手中,而后往后伸手,牵着龙可羡出了庄子,冷风含着湿气,在旷野上贴地游荡,一出门,二人都打了个哆嗦,阿勒把书袋掏干净,卷巴卷巴,围在她脖领间,手也整个裹住她的。
此时,庄子里传来道有清亮的鹤唳,阿勒用骨哨回应,话里难掩高兴:“清干净了。”
祈山心里挂着公子,顾不上掏这伙水匪老底,踩着屋脊就往外飞掠,终于在重重火舌外看见了人。
“公子!”祈山撑着屋脊,落地缓冲了一下,就朝阿勒奔来,他经过生死场,刀尖挂血,身上破破烂烂,又生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龙可羡从阿勒身前探出头去,霍然惊了一惊,还当是哪里来的水匪,立刻甩开阿勒就冲上前去。
什么挨揍,什么藏拙,龙可羡全部忘记了!
祈山也没料到,公子背身对着他,身前竟还掩了个人!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在龙可羡撞上来的一瞬间反剪了她的手,捆在身后。
龙可羡动弹不得,灵机一动,低下脑袋,气势汹汹地往祈山肚子撞上去!
祈山身板儿硬得像铁,那可都是实打实锤炼出来的肌肉,竟也被这一头撞得腹间剧痛,捂着小腹退了两步,冷汗立刻渗湿了鬓发。
再一看,龙可羡磕了铁板,已经原地晃身,晕过去了。
滑下的身子被阿勒稳稳接住。
“这……”祈山摸不着脑袋。
阿勒面无表情,反手捞起龙可羡,把她往肩上一扛:“自己人。”
***
天边悬着几颗亮铮铮的星子,穹顶是一片冷白,空气中弥漫着凉意,老仆点起灯,晕开了暖色。
“幸好最终来了出狗咬狗,此行算得上有惊无险。”
大伽正揉着疲惫的面颊:“尾巴都抹干净了吗?”
“干净,”老仆斟着茶,听见外边有敲门声,“老奴就说,那起子匪寇绝不是好相与之辈,北境人是引狼入室。”
“昨夜确实太过顺利,不是城外的火,他们还乱不起来。”大伽正说。
“那便是老天爷终于站了咱们一回。”老仆万事都往好的想,乐呵呵地开了门,听小厮讲了几句话,那笑容顿时凝在唇边,被寒冬清晨的风打得发僵。
大伽正察觉不对,拭了唇走出来:“怎么了?”他从二人微妙的表情里觉出什么,缓缓道,“大公子在哪里?”
***阿勒跪在小佛堂里,面朝南边,没有对着诸天神佛,而是对着一卷家规。
“你我一字一字拟定的,若是触犯,后果当如何,你心里有数。”日光节节攀上窗扉,大伽正侧脸映着日光,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温和。
“有数,”阿勒利落地应了,“夜不归宿,罚跪三日,写经两卷,罚银一月,七日内不得出门。”
大伽正从小就知道怎么治阿勒,家规的严格性和利好性成正比,并没有对日常作出条条框框的约束,反而在要紧之处着重要求。阿勒平时如何散漫都无妨,不犯错则矣,一犯错就是重罚。
“有数便好,”大伽正简直头疼,这孩子不但自己玩,还带着龙可羡耍,这才是要紧之处,“昨日都去了哪儿?”
阿勒直挺挺地跪着,闻言不吭声。
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在佛堂里逸散开,一卷长风忽地从廊下刮来,搅乱了烟色,龙可羡气喘吁吁站在门口,“不……不要打。”
大伽正头更疼了,但还是耐心解释:“没打,你过来,我看看脸,怎的蹭得脏兮兮,哥哥带你去了哪儿?”
这话里就有坑,先默认了阿勒领着她干坏事儿。
要坏事。阿勒默不作声瞟了她一眼,二人还未通过气儿,这小炮仗别把他的底子给炸出来。
“我带他出来,”龙可羡想了想,脸是在庄子里蹭脏的,问的是不是庄子里的事,她又补了一句,“扛出来。”
阿勒:“……”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大伽正显然会错了意,他看阿勒一眼:“你们二人,谁先出的主意?”
龙可羡气势十足地抬手,大声说:“我!”
第64章 我吹吹
佛堂里多出一张蒲团, 龙可羡跪在这里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她以为自己受罚的原因是扛阿勒跑,大伽正一条条给她捋, 捋到最后才恍然大悟, 是逃学离家, 夜不归宿这事儿。
待她明白过来, 急不可耐地想要解释清楚,却发现浅显的词汇无法描述出昨日的阴差阳错, 那冲天的火龙,那缭乱的刀影,那曲乐声中的恭维和试探,都化作一条条横平竖直的水墨线,缠着她的喉咙, 让她有口难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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