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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可羡毫不犹豫:“他对我好,是因为你。”
“你倒是通透,”阿勒眼神很定,直直看着龙可羡,最后问了句,“我若要杀他,不是简简单单打一顿,你当如何?”
会恐惧,会厌恶,会避之不及吗?我不是什么谦和如玉的君子,我狡诈,残忍,嗜杀,玩弄人心,手中人越挣扎越扑腾我越兴奋,这样的哥哥,也可以吗?
龙可羡想也没想,反问他:“他犯了大错吗?”
“我需要他犯错,来成全自己。”阿勒说完,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你高兴重要,别的不重要,”龙可羡伸出两指,放到他唇边,往上推了推,推出个笑来,又觉得没有平素他笑得好看,皱着眉嫌弃,“丑。”
小东西,阿勒静了许久,缓缓笑出了声,掐着她面颊软肉:“你若封王拜相,定然是个昏君佞臣。”
“你昏!”龙可羡疼得恼了,拿脑门儿往他胸口撞。
“我自然昏!我这辈子是做不了君子的了,你怕不怕?你便是怕也来不及了。我是坏东西,你就我养的小坏东西,我们狼狈为奸,我宰人你递刀,我兴风你作浪,搅他个天翻地覆,怎不爽快!”
胸前小牛犊子又是一记撞,阿勒闷哼一声,“再撞!撞死了!”
龙可羡这几年不知怎么长的,个头没怎么蹿,劲儿越来越大,寻常过招有时他都招架不住,这两撞,撞得他胸口滞痛,干脆一把捞起人,夹在胳膊肘下,到得桌前,看纸上那得意洋洋的卷毛小人儿。
“一上午就画了这么个玩意儿!”龙可羡已经猫着步子往外溜了,阿勒拍桌怒喝:“给我回来!”
第74章 二月二
对于祈山, 阿勒没打也没骂,反倒礼敬有加,接连三天赏了不少金银玉珠, 他带船撤出主国辖域, 回程开始操办募兵事宜, 阿勒便日日写些言辞恳切的信件传去, 船队里无人不知祈山是公子最信重的部下,一时之间, 祈山在军中风头无两。
龙可羡立在桌旁,凑首看他写信,那情真意切的词儿阿勒写来面不改色,龙可羡一簇簇地冒鸡皮疙瘩。
“你写得我的牙都要酸倒了。”
“正好,让我拔两颗嵌在刻刀上。”阿勒搁笔, 作势要捉她拔牙。
龙可羡抬手掩面,惊得往后连退三步:“好久才长齐的, 不要拔!”
厉天在此时敲响房门, 阿勒道了声进, 再伸一指头,把龙可羡摁在桌前描字。
“公子, 那胡添又递了口信,求见您呢, ”厉天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倒出的金瓜子铺了半边桌,“这小子出手怪大方的,公子见是不见哪?”
“日落过后带进来。”阿勒挑出一本书, 翻开点点,示意龙可羡看。
厉天应后退了出去。
龙可羡把书竖着垫在下巴:“那个吏政枢使。”
她说的是胡添, 从南清城出发前往主国的途中,她就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
“嗯。”
龙可羡边回想着听过的话,边摇头晃脑地学起来:“那个七品小官,仗着祖辈荫蔽,得了这么个一官半职,公子年年往他身上砸银子,能有何大用,不如用这钱去撬撬那朝堂机要的中流砥柱,用处岂不更大?”
阿勒笑,朝她抛了枚金瓜子:“你说亏不亏?”
龙可羡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你,要去撬动那朝堂中枢,还是收买末流小官?”阿勒靠桌站,把金瓜子一枚枚摆成起伏条状。
“我不买,”龙可羡摇头,“不听话,打他们。”
阿勒又笑,他生得好,晒得稍深的肤色很好地弱化了年龄带来的劣势,那唇角延在春光里,肆无忌惮地拔高了龙可羡对美色的认知。
她听见阿勒带着笑意的声音:“主国王都,那是一水儿的高门贵族,他们的生死荣辱与帝王宝座上的人息息相关。别看官场上暗流涌动斗得你死我活,事实上,他们本身就是一个牢不可撼的利益集合体。能爬上中枢的,手头没有一个干净,要么是搜刮民脂的巨贪,要么是视名如命以此笼络寒士的清流,我给人送什么呢,送银子么?”
“费这功夫,去助他主国官场此消彼长,那擅权术玩制衡的老皇帝岂不是做梦都得笑醒,所以呢,把功夫往下放放,龙可羡,吏政枢使是做什么的?”
龙可羡举高手:“筛送各地政务,呈递中枢。”
阿勒夸赞般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了这么个人,就如同在王都里安插一只耳朵,主属国动向皆可洞悉,你要遮点什么政情,拖延点什么民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的人养一百个,都比和一个老狐狸斗法来得简单。”
阿勒此次顺利进入王都,就是这些早年埋下的小人物在后推动,他们毫不起眼,甚至彼此之间都不通底细,由只天外的手操纵着,悄然地改变了局势。
龙可羡似懂非懂地点头:“小人物,大力气。”
阿勒望着桌上气焰汹汹的一条金龙:“力要打在关窍上。”
龙可羡朝阿勒瞄了两眼,突然说:“我有好多好多金珠,”她搁下笔,用手臂环了个大圈,言之凿凿道,“有那么多。”
“嗯?用不着你那些金珠,你就安安生生堆你的金窝吧,”阿勒朝她又弹一枚金瓜子,说,“你就是我的关窍。”
***
这位小人物趁夜黑风高,由一顶小轿送入僻静巷弄时,龙可羡穿上九丝罗裙,腰间掐着二十四道褶,进了巍巍宫城。
原本应在日前随祈山一道返程,但因为明懿盛情相邀,要她留下来赴生辰宴,龙可羡被香香软软的姑娘抱着臂,那娇嗔的话语萦耳不绝,绕得她脑袋都晕了,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出乎意料的,宴上人不多,连明丰帝也未出席,皇后端坐首座,拉着龙可羡的手讲了几句话,那佶屈聱牙的词儿在龙可羡耳朵间进出,中间掺着几句问及哥舒公子的话,龙可羡半懂半不懂的,只睁着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望住她。
皇后心道好吧,确实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郎,最后说了句,“是个珠玉般的乖孩子,明勖要照看着些,莫要磕了碰了。”
明勖温声应下,领着龙可羡下阶,看到她红扑扑的侧颊,不禁笑道:“二妹妹不禁夸。”
龙可羡侧头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
明勖点点脸颊:“脸红了。”
说着,仿佛那指头点在自己皮肤上,也与谁有了莫名的牵引般,也浮出点粉润的颜色,他肤色偏白,是宛如束之高阁的润玉般,经年不见日光的那种冷白,没有过于锋利的棱角,整个人都是柔和的。
龙可羡歪头把他打量着,忽地指着他说:“你也红了!”
“什么红了粉了?”明懿从花帘间钻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香气,一把攥住龙可羡,“皇兄,母后不过命你领二妹妹去说两句话,怎么你二人躲在这帘子后,自倒是说起悄悄话来了。”
明勖辩驳不得,明懿当即眨眨眼,撺掇龙可羡去投壶:“皇兄只管呆着,二妹妹我可领走了。”
龙可羡由她牵着,穿花拂柳往开阔地去。明勖怔怔地站在原地,能够感觉到面颊触过的那点皮肤正在迅速升温,烫得他心惊胆战,仿佛沾上了火星,他垂下的手指微动,始终不敢抬手碰一碰。
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们围成一圈,在翎汀楼前的空地投壶。
明懿牵着龙可羡,时不时低头告诉她:“看到那只壶了吗?壶里填着赤豆,你站在远处,将箭投进壶口就算成了。”
先生也讲过的,龙可羡点点头。
“二妹妹来,”明懿给了她一支五扶箭,“这支短,你站近些先试试手。”
龙可羡垂头把箭矢翻来覆去地看,明懿弯身下来,抚了抚她的小臂:“不要紧张,就是玩玩儿。”
“不紧张,”龙可羡掂了掂箭矢,“轻,像羽毛。”
明懿扑哧一笑:“自然是轻的,二妹妹当是船上的弩箭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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