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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按兵不动,他垂着头,像是在专注地剥松子,对眼前话题没有兴趣,那薄壳噼啪地在碎在他指尖,露出里头饱满的果肉,他很快剥了一盏。
李霖推辞不得,只好起身应下。
“啪。”最后一颗松子缀在顶端,满满一碗移过去,阿勒擦着手:“只怕耽搁小将军行程。”
大伽正轻声细语道:“钟明安心在此小住几日,叔伯们我已遣船去接,届时便在南清城回返王都,也是一样的。”
这意图就太明显了。对阿勒的敲打,对李霖的回护,对整件事的撮合,都太明显,明显到不像是大伽正的手笔。
阿勒坐直身子,道:“巧了,明日我得闲,正好带小将军试试新到的几匹马。”
李霖拱了拱手,还没开口,便被大伽正打断了:“哥舒,明日随我到庄子走一趟,清点账目。”
“账目有什么好点的,”阿勒把手一抄,佻达地说,“我看字儿就晕,到时您账目没看清,这边先倒一个。您让老墉陪着,他那是活算盘,不比我好么?”
简直是胡搅蛮缠。
大伽正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唇边仍旧挂着笑:“打小算不好账目,明日正好练练手。”
虚虚实实,第三招。
老墉这才后知后觉地对屋里激荡的暗潮有所察觉,李霖以手撑额,已经微醺,只有龙可羡无知无觉。
龙可羡举了好久手,没有人看她,急得差点儿要站起来,好半日才找到话缝,紧着挤出一句话来:“……我算。”
几人都往这看,龙可羡自豪道:“我算得好,家里的账都是我算的。”
大伽正没有动摇,温和道:“小羡明日带钟明哥哥试新马,这几匹烈,驯好了才能让钟明哥哥试。”
阿勒闭了闭眼:“程叔。”
从进府门到入堂屋,前后对了三招,每一次都是一个递进,宣告着阿勒是对这场心照不宣的“相看”的不满,那点儿不高兴都搁在这两个字里了。
他最初时有恃无恐,因为这是身为兄长可以发作的脾气,怎么说都过得去。
但随着大伽正的步步紧逼,他逐渐按捺不住,因为龙可羡不是能被摆在天平中间左右摇摆的人,这让他感到焦躁,就像被捆住手脚不得寸进,节奏全失。
在哥哥的立场上,阿勒可以火力全开,但他不能有更多的理由阻止,因为不合身份,因为他是龙可羡的哥哥!
他没有立场。
不是李霖,也会是别人。
别的青年才俊,或许是个学士,或许是个掌院,会有一个又一个男人被筛选出来,推到龙可羡跟前。
每一个都没他有资格,每一个都比他合身份。
哥哥这两个字就是天堑。
龙可羡的手腕不知不觉被握红了,藏在桌下,和这逾越界限的感情一起不见天光。
大伽正没有看阿勒,只是轻声催促:“小羡?”
龙可羡很早就意识到大伽正和阿勒像在“吵嘴”,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冷战,但她不明白因由,她茫然地抬了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吧。”
***
夜色深,黑暗已是定局。
风里带了早秋的寒,催得阿勒无比清醒。
沐浴过后,龙可羡在自个屋里埋案画新纸鸢的花样,猫球趴在桌上当镇纸,尾巴一扫一扫,半耷的眼皮忽然睁大,“喵。”
门口同时传来叩门声。
龙可羡还握着笔,拉开房门:“哥哥?”
“叫什么呢,”阿勒径直进屋,看了眼桌面上的花花绿绿,“要做哪个?竹条还有余下的,明日便能做出来。”
龙可羡瞄着阿勒神情,总觉得他今日不高兴,便胡乱地指了个燕子:“这个?”
投石问路啊,阿勒一眼就看到正中间显眼的大猫头,他道:“我看中间那个好。”
“那个大,”龙可羡翘起唇角,瓮声瓮气说,“要做好久。”
“叫声好听的,别说纸鸢,月亮也给你摘了。”阿勒坐到书桌后去,把图纸卷到袖中。
龙可羡激动地绕阿勒转了两圈,想阿勒身上挨却无处下手,干脆跨坐上去,端端正正捧住他的脸,“啵”地亲了口响的,说。
“好听的。”
确实是好听,阿勒眼眸漆黑,把着她的腰往前拖了几寸:“龙可羡。”
“嗯!”
“龙可羡。”
“嗯!”
阿勒提气,刚要开口,龙可羡忽然在他腿上跪坐起来,往书桌后边的柜子上摸东西。
“找什么?”
龙可羡刚刚沐浴完,单薄的绸布挡不住那截腰线,又薄又韧,往上就是道柔润的弧度,上边还盖着他哥舒策的齿印。
他微微侧开了脸。
龙可羡已经找到了,她把件噼里啪啦响的东西塞进阿勒手里:“送给你。”
“算盘?”阿勒有些诧异。
“我……”龙可羡顾左右而言他,“回家,给大家都送了礼。”
“送了什么?”阿勒看着算盘,就想笑,小炮仗是真以为他算不好账,他算得好白纸黑字,只是算不好情深情浅。
龙可羡说:“珍珠。”
“都是珍珠?”
龙可羡点头。
阿勒挑眼:“怎么就我的不一样?”
因为你最难搞。
龙可羡正儿八经道:“我怕程叔拿戒尺打你。”
“这么说,”阿勒脑子转得多快,立刻抓到了破绽,“你是未卜先知,知道明日老头儿要逮我去庄子,提前备了把算盘?”
龙可羡愣住了,在他调侃的眼神下,才慢吞吞从小兜里翻出只荷包,倒出枚冷银色的箭簇:“原本,是送这个,算盘是刚刚想到的。”
阿勒挑眉:“赤精钢,”他掂了掂分量,“傻了么?这些年给你的,都在这儿了?”
那是有价无市的东西,锻造武器时,只需要掺一点儿,就能大幅度提升硬度锐度。
“用完,记得找回来,”龙可羡急急忙忙提醒,“好贵的,做了十八个,郁青讲可以买一条船了。”
“杀完人怎么办?”阿勒失笑。
龙可羡嘟囔:“洗洗再用。”
“收了。”
阿勒把箭簇装进荷包,却被龙可羡劈手夺下,她霸道地说:“每次送你东西,都要想好久,这次送算盘,这个留着,下次再送你。”阿勒把脸埋在龙可羡肩头,低低地笑了好久,笑得龙可羡颈窝发痒,跟着笑起来。
她从他身上滑下来,在宽椅里左挪右蹭,终于在宽椅和阿勒之间找到个空隙,把自己塞进去,头顶就挨着他手臂。
阿勒忽然咬住了她,沿着弧度,来到她唇边,重重厮磨。
“不做兄妹了好不好?”
龙可羡被亲得晕头晕脑,仿佛胸腔里的空气都被夺干净了,在半迷蒙里问:“不做兄妹,做什么?”
阿勒可以把话说得漂亮又动听,但他没有开口,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面。
他已经疯了,他已经不在乎龙可羡对他是依赖还是爱欲,为了这点甜头,他愿意把头摘出去给大伽正敲个痛快。
***
大伽正书房门紧闭,阿勒已经进去两刻钟有余。
老墉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外,几次要遣侍女去唤二姑娘来,抬了抬手,终究化成一声叹。
四围寂静,天穹疏疏点着几颗冷峻的星子,连夜虫也不鸣,老墉走过两圈,突然听见屋里传来道怒喝。
“她是你妹妹!”
老墉猛一转头,暗影流转里,屋内的灯骤然晃了晃,亮光刺破了黑暗,紧跟着是一道木杖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啪!——”
他往后踉跄两步,进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公子莫要硬气,顺着些主子爷也就是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阿勒跪在地上,赤/裸着上半身,血珠沿着背部一路往下淌。
他额前覆着薄汗,掷地有声:“府里刀枪棍棒样样齐全,您挑件趁手的,打到痛快为止。”
第111章 哥舒策
两刻钟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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