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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运昌借了奶奶的银行卡,凑齐一期的钱款,又多加一万,最快打回了谢立的手机账户上。他刚打完钱,电话就响了。
陶运昌接起,便听到谢立压低声音的质疑,“陶运昌你什么意思。”
“你逃数学课,今天过了又听不懂。”陶运昌走到医院里无人的小花园,正是草木葳蕤的时刻,即使勤加修剪,没有几天也会不成样貌。总要人反复打理的。
“你怎么知道我这节数学。”谢立被挑开话题,但立马反应回来,“你干嘛给我打钱。”
“医药费,我交的起,你别管。”陶运昌淡淡道,“还有一万是你原来的补课费,朋友一场,我不收你的。”
谢立那头沉默好久,陶运昌见他不说话,好言相劝说,“去买你那双想要很久的鞋吧,以前总说这个,怎么出了又不买。”
陶运昌本以为谢立会赌气挂电话,又或者逼迫他收钱。然而谢立那头却问,“小运哥,昨天晚上我不在,你吃的什么。”
陶运昌怔住。他昨晚吃的什么?
门口早点铺的老板和他相熟,知他情况,送了不少多余边角料。陶运昌把它放冷冻,晚上谢立不来就取出一块,随便沾点剩菜汤料当晚饭。维生素摄入的少,他就吃生黄瓜,水果也刚好免去。
陶运昌只觉得自己当下活着就好,他有人命要背负,都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我吃的很好,你别多想。”陶运昌平静道,又说,“你快去上课,不要再管医药费的事。”
“你就吃剩菜!前天的!”谢立没再压抑声音,大声质问。陶运昌站在花园的中央,阳光抚过手掌,消毒水的味道都被晒淡,一方小小的,暂时的绿色空间,让人全身都发软发暖。
陶运昌听到谢立那头传来杂音,有远处传来的,“你哪个班的,上课在走廊上大喊大叫。”而后陶运昌知道谢立把手机揣进了口袋,他肯定在走廊上快步奔跑,匆忙响亮的脚步声踏在陶运昌心上,后面追逐他的声音慢慢被甩开。
陶运昌心想,数学必修五的第三章 今天回去又得重新讲。他怎么这么笨?怎么总是做错?明明普通人被第一遍的错误绊倒,第二遍绝对不会再犯。
他听着耳机里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谢立的声音又传过来,“小运哥,你还在吗。”
“嗯。”
“给奶奶付医药费,我是故意的。因为我就想告诉你,我是把你们当家人一样。”
陶运昌安静下来,夏风从远处吹过。吹过陶运昌疲惫的神经,吹过心底藏匿的黑暗,吹过犹豫,吹过退缩。
陶运昌站回树荫下,黑暗虽笼罩,却也透出暖光。这里离医院窗户很近,消毒水的味道又蔓延开,不远处急救的推车一闪而过,昏迷重伤的病人,急切且全失体面,嚎哭奔走的家属,给走廊带来痛苦且嘈杂的回响。
“不要做我的家人,永远不要。”
陶运昌步入医院,走到急救推车方才跑过的位置,对谢立轻柔而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说:
快要举起我的小刀刀呐!
第56章 56.
“大姐说小立生日,镇北人民医院院长孩子都请到,夸他会社交。小立以前在私立,不是最讨厌攀附吗,确实懂事了,也想开了。”
2016年8月1日
陈美娟
37.
挂上电话,朝奶奶的病房走。陶运昌心中火焰已然熄灭,那氧气是被自我隔断的,也谈不上什么后悔。奶奶虚弱地靠在病床上,陶运昌端了碗米粥一勺勺喂,好像小时候奶奶喂他喝牛奶。
“小运啊,乖宝今天会来嘛。”
陶运昌喂饭的手垂下,平静道,“谢立专业课要集训,以后来的很少了。”
“啊,这样啊。”陶奶奶说不上失落,只停顿良久说,“明天你带点藤条来,用手机录像,我把编织技巧分次拍给乖宝,他很想学的。”
陶运昌没说网络上不存在找不着的编织技巧,也没说他并不会发给谢立,只是答应下来。奶奶精神状态日益下滑,医生说保养得好也就今年的光景。
陶运昌鲜少地不想相信科学,在又一次的苦痛化疗后,他第一次跨进了镇南大寺。
镇南大寺灵验,工作日去亦热闹,往来香火客不断。陶运昌未敬香,也未跪拜,只在大殿前观看塑像,让时间难得地随意流逝。
大寺里的居士路过,问他,小朋友来求什么。
家人平安。陶运昌点头致意。
不求学业?那人问他,手上的珠串一格格走过,像一道道轻易被跨过的坎。
不求,不需要。陶运昌淡淡道,这串细珠他在大寺门口见过,开过光,可贩售。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我还想放下在意的人。
居士神色慈祥,从口袋里摸出一袋新的珠串,金色绣佛小袋,有檀香,像奶奶的房间味道。“有的事你可以选择喜爱,但未必要拥有。”他将珠串递给陶运昌,陶运昌拿出来把玩一下,掏手机问,“多少钱。”
居士朝他笑笑,摆摆手,走了。
陶运昌握着珠串,又在大殿前站立半晌,最后鞠躬离去。
藤编店最终还是卖给了隔壁店的徐伯伯,陶运昌知道这等价格多少有可怜他家的意味,但心里还是感激。奶奶这两日呕血状况减轻,轻松不少。上学期的奖学金也提前颁发,手里变得稍有余裕。他从抽屉里摸出那串佛珠,心想可能是去寺庙真的获得了转运,虽然有点荒谬。
握着合同和银行卡,陶运昌难得睡了个好觉。
几日后他去了十班。谢立欣喜地蹦跳出后门,去向无人楼道时,嘴里在说下午到陶运昌家吃什么。
陶运昌走到顶楼转角停步说,“谢立,家门钥匙还我吧。”
谢立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陶运昌偏开眼睛,“以后我家你别再来。现在很忙,顾不过来你,抱歉。”
谢立虽不愿,但也理解陶运昌的辛苦,把小狗吊坠钥匙还给陶运昌,钢圈留有温热的体温。陶运昌把它握紧了。
“小运哥,我下午要去看奶奶,要不要给她带点心,奶奶喜欢甜的。”
陶运昌摇头,无神的眼里没有情绪,说,“奶奶现在重症,不适合探望,能不来就别来了。”
谢立闻言怔了怔,好像明白了暗藏的躲避。他想到几天前擅自付医药费的冲动,被拒绝虽受伤,可还是邀约,“我下周要过十七岁,你当天会来庆祝吗?或者就我们一起过。。。”
“不来,抱歉。”陶运昌看谢立的神气耷拉下来,撇开脸说,“谢立,如果你还有幻想,是我的错。”他顿了顿,“我给你错误的讯息,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立突然攥住陶运昌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陶运昌感到疼痛但也没去拉开,“你必须得来,你得给我礼物,我很需要。”谢立说的急迫,像无计可施的施压,不通情理的耍赖。
陶运昌随他拉着,低头见他慌乱的眼,怎么样都可爱漂亮。但以后也只能是看了。陶运昌另一只手摸摸口袋,拿出一个刺绣金色小袋,递给谢立说,“送你。”
谢立疑惑接过,打开是一串小佛珠,他眼里又跳出光彩,问,“你在大寺求的?”
“别人送的。”陶运昌看他为这种粗制滥造的礼物开心,心下难受,但还是说,“可能有点用吧。提前做生日礼物。”
谢立马上把珠串带上手腕,和他漂亮的运动手表相形见绌,他献宝一样扬扬手,说,“谢谢,我会一直戴着。”
陶运昌无言望他,静静地看,时间慢的像在大寺的塑像前,只是他内心别无所求。被人无所求的喜爱,也无所求地爱人,他已经都得到。至于结局,世上有关爱的结局,哪会常有好结果。
谢立也看他,似乎看懂了无望。但他仍旧期待着什么,像每一次面对他时那样。
上课铃响起,陶运昌沙哑开口,“走吧。”谢立跟在后面轻轻恳求,“小运哥,我生日你一定要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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