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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会,可雕塑系你还是去现场看比较好,虽然要带口罩预约比较麻烦,但是有的装置只看视频总归不过瘾。”女孩子具体地做了解释,又好奇问道,“你对雕塑感兴趣?”
陶运昌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敷衍说,“算是吧。”
对方点点头没有再问,继续去酒吧发宣传单了。
“原来工长喜欢艺术啊。”测绘有些惊讶道,“你要不今天就去看看呗,反正还有时间。现在手机预约一下就行。”
陶运昌看这那张线条扭曲,色彩冲击的宣传画稿,用指节敲了几下桌面,顿了顿,起身说,“那你打车自己回去,车费报销,我开车先走一步。”
没等测绘回话,陶运昌便厘清最快捷的出园路线,找到车子,向市南大学开去。
由于时期特殊,市南大学美术馆里并不热闹。走过绘画区,便到了雕塑和装置的区域。有的装置通了电,循环往复地在空旷安静的场馆发出摩擦声。
临近闭幕,以往本会在作品前讲解的学生都回了家,多数看客往往是先看过作品,再自行找一旁的作品解释。
陶运昌一眼就看到了谢立的雕塑。是几个等人高的,动物与人合成的玻璃怪物。小怪物们笨头笨脑的,有的拥有海洋生物的脑袋,禽类的手,人的腿。虽说怪异,但几只大眼睛透亮着,有种看穿人心的奇诡。
注释卡上作品名称写着《脆弱》。虽然注解上印着“人与生态之间保持平衡的脆弱”但陶运昌看着这些透明的,鬼魂一样的怪物,却觉得谢立似乎想表达另一种东西。是种近乎天真,又十分挣扎的体验。
陶运昌在场馆转了转,他对哲学与艺术本无兴致,很快就出来了。走到停车场门口的大路边,陶运昌远远看见那辆曾停在镇北监狱门口,接过自己的蓝色日产跑车。没一会儿车上走下来穿着背心的沈榷,和身着宽大卫衣的谢立。
沈榷不知道给谢立喝了什么,谢立只喝了一口就全部喷出来,水呲的沈榷满身都是。沈榷气的半死,对着谢立大骂,谢立发出有意制造的,奇怪的大笑。
那种陶运昌从没有听到过的,没心没肺又有点诡异的放声大笑。
这个瞬间陶运昌突然感到释怀。那些沉重的,令人恐惧的,成为谢立重担的东西似乎已然消逝。雕塑作品显得伤感和滑稽又怎么样呢,生活不是做艺术,生活只是它本身,谢立能过好,他也就彻底放下了。
陶运昌这天回了家,环顾着家里的一楼。这里依然维持着陶建成失踪那天的模样,他连动它的兴致都没有。
可今天见到开心的谢立后,他又觉得生活即使无望,也不能完全敷衍地虚度。陶运昌摸出电子尺,对家中尺寸做了测量,将每一层房里的物件打包,分类,晚一点联系了收旧货的师傅把破皮沙发,麻将桌,汽修工具全部卖了。
最后和几个工友商量,一齐把家里简单装修一下。至少二楼应该拥有地板,阁楼也不再漏雨,他会得到一个能够待客的前厅,尽管现在还并不拥有客人。
陶运昌甚至提前网购了茶叶,那盒五年前谢立从自家窗台抛出来的礼物,他想任何客人都会喜欢上这个味道,与自己最初被吸引时一样。
装修施工的都是自己人,因此打理起来非常快。硬装做好的当日,陶运昌带了一瓶红酒去告知陈美娟。
陶运昌和陈美娟相熟,大致是在一九年后半年,她住回镇南之后。最初只是因为陶运昌很守信,归还了陈美娟欠款。并且履行了约定,未与谢立有任何往来,让陈美娟多少欣赏,建议陶运昌偶尔到家里吃饭。
本来都知道这算客套话,但是陶运昌真的会隔三差五过来,给陈美娟带一些佐餐酒和食材。他说陈美娟是他的恩人,陶奶奶在世时常说,要善待有恩之人。
陈美娟本来觉得别扭,给邻里看到不好,所以每次陶运昌一来就把一楼厅堂大敞开,但陶运昌坦坦荡荡,又很会做吃食,渐渐陈美娟也不再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这日的餐食吃饱,陈美娟贪杯,喝的有些晕,陶运昌放下筷子突然道,“陈阿姨,我前段时间看见谢立了。”
陈美娟还有些意识,皱眉说,“你不是答应我再无往来吗。”
“我只是远远看了看。”陶运昌喝着白水道,“他现在过得应该很好。”他低下头想了想说,“我总来找您,是有私心,潜意识里希望您对我有所改观。但见到谢立之后,就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我重修了房子,也想不再停留于过往,一个人正常过。“
“小陶。”陈美娟斟酒,对陶运昌举杯,遂倒进嘴里,叹息说,“阿姨真的对不起你。”
陶运昌摇摇头,淡然道,“不会的,我很感激您。”
奇怪的是陈美娟闻言,突然抱着酒瓶直接喝了起来,放下瓶子后竟落下眼泪,慢慢地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陶运昌见她满面泪痕地望向自己,眼神虚空,面色泛白。
心下虽觉奇怪,却只当她是醉了。
(卷二完)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拜拜!走向光明滴 第三卷 来啦!
第68章 67.
小小一方书桌上,黑封皮与部分的彩色日记本,整齐地堆叠在左侧桌角,多色的分类索引片层叠错落。
右侧仍有部分毫无注脚的彩色日记本堆叠着,桌上散着三色水笔,眼镜盒,以及一只不运作的,贴有泛黄翘边汽车贴纸的塑料闹钟。
陶运昌听见隔壁细碎的脚步声,从案卷间抬头。他放下眼镜,捏捏睛明穴,暗亮手机,时值21时42分。平日这个钟点,他已歇息。
环顾这间旧屋,可以看到式样稚嫩的少儿家具和为了掩饰其明亮色彩,有意遮盖的大幅球星海报。床边挂着一张软木板,贴着花花绿绿的球鞋,潮服的剪切画。
柜子与床间的矮柜上有一把蓝色电吉他,金属支架和乐器上都落满灰尘,它的主人或许在当时,对其还算重视。可现在已与废品无二。
这是属于一位矛盾青少年的,被遗忘的房间。
“看累了?”陶运昌合上手中的彩色日记本,偏头望向找他的谢立。谢立小脸苍白,眼睛又红红的,在暖黄的台灯光影下,有点脆弱可怜。
陶运昌走近些,俯身看谢立问,“怎么哭了。”
“妈妈。”谢立黏黏糊糊吐出两个字,又说,“以前不知道她这么担心我。”
陶运昌抬手欲揽他,但只有很细微的动作,就快速放下手,后退至礼貌距离说,“我和你说过,陈阿姨很爱你。”
“她写了好多次骨痛钻心,我从来都没发现过。”谢立幽幽道,“还有心脏的问题,去世前几个月,心绞痛我也不知道,还经常嫌她烦。”他吸吸鼻子,眼泪又打转。
陶运昌递上手帕纸,到底揉了揉谢立的头发,说,“往事不可追。”他静静地等谢立平复一些,直至对方开始盯着自己傻看,才转移话题问道,“你看了日记,有没有什么线索?”
谢立嘴角下沉,难得地严肃道,“有两个特别奇怪的地方。”他摊开一本年限记作2018的日记,翻到9月23日那一天,展示给陶运昌,陶运昌的面色也蓦地冷下来。
“陶叔失踪的这天,以及往后的23日,妈妈的日记本都是空的。”谢立的声音在温暖的小房间中响起,却让人觉得冰凉。“如果我没记错,她辞去市里工作,打算回镇南住也大概在这个时间段。”
陶运昌反复翻阅几张空白页,想了想问谢立,“你当时找失踪的陶建成时,记不记得陈阿姨是什么态度?”
“你怎么知道我找过陶叔?”谢立惊讶地望向陶运昌,窘迫里有些躲闪。
“休学,去找一个没用的人。”陶运昌语意是责怪,可口吻却温和,“你说,怎么有人能这么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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