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页(1 / 1)
('
有一个人专门看着他一样,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眼睁睁看着朋友的死亡,看着满地残留的鲜血,看着任务对象被威胁,看着任务对象的家也被捣毁。
而他无能为力。
简诺青也在看着那个少年,他不甘落下泪水,一道浅浅的痕迹从他的左眼窝划下。
泪出现了痕迹。
在鲜血之上。
他嘶哑着,像原始的野兽一样嚎叫。
简诺青看着这个看不清脸的少年,他明明年纪不大,却要承受如此的重量。
他忽然想到了简回舟。
简回舟所说的抓捕坏人,如果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形呢?
他心口一疼,像是平白被剜去了一块儿。
他伸出手想要够桌子上干净的纸巾,给那孩子擦擦脸,却被身后的人狠狠攥住了手腕并且得了警告。
就在这时,阳台上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像是厚重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里又带着闷重感。
简诺青呆滞在原地,慢吞吞扭过了头。
隐约可见的阳台上,有黑衣人的身影在摇晃,他的脚下踩踏着泥土,夹带着新鲜的颜色。
“砰!”
又是一个。
简诺青开始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放开!放开那盆花!!”
身后的人也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加大力气扣住了他的肩膀才没使得他逃脱。
那个零头的人,也就是之前用刀威胁简诺青的人看情况反倒来了性质: “不是不说吗?藏在这里我们就找不到了?”
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了盆栽,故意端到了简诺青的面前。
简诺青挣扎的更厉害了。
他离那个花盆那么近,只要他努努力伸一伸手就能把它护下来的。
只要他努努力……
“砰!”
他养的最好的一朵花,在他的面前被怦然打碎。
面前的人用脚尖勾了勾泥土,骂了句粗话。
这些简诺青都有些迷蒙,只知道最后自己脸上落了好几个巴掌。
“什么都没有你踏马瞎喊什么?!把这儿的东西都给我砸了!”
“……”
更多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摔在了地上,成了碎末。
“……凡凡……”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花。
对不起,没早点回来保护好你。
……
简诺青挣脱了。
许是心如死灰之际总能迸发出些许神秘的力量支撑他,发了疯不顾一切的后果就是,等他意识回笼,那个在他面前摔碎了花盆的人心口插着一把不知道哪儿来的刀,自己被几个黑衣人拖着按在了地上。
拳和脚相继落在了自己身上,简诺青的眼里却只能放得下那个被自己刺伤的男人。
只要是生物,心脏的搏动都会是一大弱点。
是妖也没有用。
只是……
可怜了舟舟。
简诺青忽的呕出一口血来,喷洒在地面上。
他看向了门口,那里还有一束他为林多凡带回来的花。
给舟舟带的蛋糕还没做好,倒是可怜了他。
也许是走马灯,简诺青迷迷瞪瞪间见到了许多这辈子的事,看到了这辈子见的人。
他又一次看到了,简回舟刚出生的那一天。
简回舟刚要出生的时候,简诺青就预先给他准备了很多很多威武霸气的名字:简雄霸,简英武,简文耀,女孩子的也有,什么简芬芳,简慧,简秀……
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只是在孩童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在他抱着孩子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听见模糊中护士问了一句: “这孩子面相好,爸爸想给取个什么名字?”
“简回舟。”
他毫不犹豫,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地脱口而出。
许是气势太足,把护士连同一起来看孩子的亲朋都吓了一跳,直到周遭不知哪位先提了一句“这名字起的好啊”,周围的人便都开始断断续续的吹捧。有说这名字起的霸气的,有说起的好,一听这孩子的福就不浅的,有说这名字起的文雅,夸简诺青胸中有点墨的。
其实简诺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说出了这样一个名字,分明他提前起的那些个名字里,没有哪一个是带着舟字的,也没有哪一个带着回字。
只是简回舟那样一个名字,让他说不出一句算了。
倒不是不舍得,简诺青想,他不喜欢这个过于文雅的名字,他为人不细致,总是喜欢那些浅显的东西,就像他想让儿子以后平安富贵长命百岁,那他断然不会取简悠年这样绕了个弯子的,他也许会在22世纪里给儿子取个名叫长生,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然而对着回舟这二字,他偏偏开不了改的口。
就像是……就像是他心底里也觉得,他儿子该叫这么个名字。
后来他宽慰自己。
舟,侧畔千帆。到是与行万里路是一个意思,也还不错。
回嘛,就当做是……一个机会,一个……留守在他身后的退路。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有退路,做什么都有一条路可以转弯,不至于身陷囹圄,难看至极。
他以前觉得,自己可以当儿子的这条退路,他可以替简回舟挡住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只是因为他是简回舟的父亲,仅仅父亲二字便师出有名,比起旁的一些有的没的,他可以一直如此,为儿子挡住人世间的险恶。
只是医院的刹那回首,他就知晓,自己的儿子已然把另一人当做了退路,眼里藏着的净是信任和眷恋,温柔与缠绵。
他其实有过一刹那的气愤的。
有点像女儿出嫁的无奈与落空。
对,是落空。
那是一种明知对方人很好,很优秀,也很爱自己孩子,但是还是忍不住猜想,这人这般那般,会不会对我的孩子不好的一种担忧,一种养了十几年功亏一篑的失落感。
当父亲的总觉得这世间的男子都差几分,都不配和自己孩子站在一处。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挑挑捡捡觉得他这不好那不好。
这个有点瘦,那个有点矮,这个没钱,这个像是会家暴的……
总是配不上自己家的哪个。
他总是这样,替简回舟操心这操心那的,总是越过白解去,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在和白解争宠。只是白解懒得和岳丈玩这无聊游戏,一心一意对简回舟好,而简回舟也没发觉,只当父亲忽然回心转意,决定给自己已经成婚的儿子一点父爱。
直到现在,他身前是不知何来的刺客,半遮着面,却让人看不真切。他也依旧固执的想要保护好儿子,被刺客摁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脑袋,他感觉得到自己流血了,但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固执的扯着刺客的裤脚,想要拦下他前进的脚步,想替自己的儿子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出来。
可他的儿子早就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白解。
他的儿子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他这条退路的时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松开了,脑袋也不再磕着地面发出砰砰声响,久到他浑身冰冷,再难呼吸。
他听到那些人还在他们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姓简名诺青,读起来总像是“诺轻”,倒像个薄情寡性之人。他却一直觉得自己重情重义,哪怕是举手之劳,他也会铭记于心,总要找个时间报答回去,不至于两不相欠,但总不会是他们不往来的理由。
他就这般“重情重义”的往前走,走到人生尽头了才发觉,自己是真的薄情寡性之人,也是真真切切的欠着别人的诺未践。
他欠着儿子的一次团聚,欠着爱人的好多次逛街,欠着…欠着儿媳的一句: “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所欠诸多,尽是心头难言之陈垢,颤动一分一毫便像是要坍塌一样颤颤巍巍,折磨着古来的简诺青,又灼烧着未来的简诺青。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