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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复生!神灵复生!”

“请您恩赐苗疆,请您护佑苗疆百姓啊!”

起起伏伏的跪拜之声,扑至楚祯的面前。

刚刚复生的楚祯,怔愣地望向自己指尖慢慢消失的黑色细藤蔓。七日之前的一切,仿佛他只睡了一晚,胸口的伤已然愈合,虽留下了深重的疤痕,却连一丝痛都觉不出来。

身旁的虞净舟也仿似经历了一生,看向他的目光多了许多无法言说,只有这一身的伤痕让楚祯明白,他的“复生”恐怕与虞净舟脱不开干系。

喧闹在藩王与楚谦到来之时截然终止,民众纷纷给藩王让出一条道来。

藩王见楚祯第一眼,便哈哈大笑道:“还真让你找出一条生路来!”

楚祯不明所以看向父亲。

楚谦捋捋胡子,笑而不语,只是他往日那些皱纹在此刻都舒展了两三根。

楚祯被一群人簇拥着回了苗疆属地,直到三日后,他才明白他以一死见到了洞中只有历代藩王才能见到的“宝物”——可预知过去未来的巫婆婆。

那时他方苏醒过来,巫婆婆便用虞净舟的性命威胁楚祯,若说出去般若洞中她的秘密,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她都会将虞净舟碎尸万段。

楚祯看着虞净舟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以及巫婆婆小孩子神态,便知婆婆只是在说笑,但他还是以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条”性命起誓,若透露出婆婆半个字,便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自楚祯出洞,无论是藩王和父亲,还是筱罗与夏侯般,皆未询问他洞中究竟有何物,他与虞净舟又是为何耽误七日之久,最终如何逃出洞中。

红白两洞的奇幻之旅,楚祯与虞净舟之间的死生之约,成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秘密。

就像七日养伤期间的种种,也只有筱罗与夏侯般二人知晓。

从楚祯回来的那日开始,四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各自有了各自的秘密。

夏侯虞的伤已经痊愈,夏侯般的眼睛不再见光流泪,楚祯身上的落红似是也因着这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祺听后,甚至大哭,口无遮拦地说他哥不会死了。

大家缄默其口,就这样过了一段漫长又温馨的日子。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是窜个子的时候,短短一年,夏侯虞、楚祯,还有夏侯般一个窜的比一个高。

去年还与他们三个少年人个头相仿的筱罗,已经被落下了一大截,夏侯般常常不知死活嘲笑筱罗的个子,往往都被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没有落红坠着命的日子轻松又畅快,楚祯成日与夏侯虞黏在一处,不是饮酒便是比武,好不快活。

又是一年八月十五,如今已修长挺拔的楚祯半夜突至夏侯虞的屋顶。他趴在上面,探出一个头来,对着庭院赏月的夏侯虞道:“净舟!饮酒否?”

夏侯虞被猛地吓一跳,一回头,是笑得灿烂的楚祯。他不自觉笑出了自己隐秘的一颗小虎牙,在他那张刀刻斧凿般的容貌上,显得如此突兀。

见夏侯虞没有立刻回答他,楚祯又道:“如此良辰美景,就不要心事重重了,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年元月十五吗?我们来饮酒作画!”

夏侯虞怎会不记得那年的十五月圆夜,彼时他将楚祯比作月上仙子,如今楚祯阴差阳错成了苗疆人人口中的仙灵。

那时楚祯本想解释自己不是自神树中走来,也并不是所谓仙灵。

没成想藩王制止了他,深沉道:“苗疆已经十年没有信仰了,百姓浑噩度日,日子仿佛坠入深渊没有尽头。祯儿,你可愿受些委屈,当这个仙灵,拯救苗疆百姓心中荒芜?”

楚祯听罢沉思片刻,毅然道:“王爷,祯儿唯愿天下百姓,安康喜乐。”

夏侯虞当时听毕,只觉这“仙灵”二字或许听起来轻飘飘,可被苗疆每个百姓叫出口,便觉肩头沉痛。

“喂!你怎的不理我?”楚祯凑到夏侯虞面前,与他鼻尖对鼻尖。

夏侯虞登时回了神,耳朵脖颈霎时猩红一片,幸好月凉恰时躲进了云朵,月光未暴露他的窘迫。

“画什么?月亮?”

楚祯连连摇头,“每年都画月亮,今年画点不一样的。”

“你说画什么?”

楚祯托着下巴,为难道:“未想好,我们先饮上一壶酒,再借着酒劲作画。”

夏侯虞应了一声,与楚祯一同进屋,拖鞋上了榻。

他们二人几乎每日都会卧于一榻,谈天谈地,如此一年过去,他们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二人沉默片刻,楚祯突问:“净舟,你在苗疆快活吗?”

“快活,飞飞不快活?”

“嗯,有点吧。”

“为何?”

“苗疆终日大雾弥漫,见不到天空,见不到翱翔的鹰。”楚祯说着,抬头望月,也就只有在月圆之时,他才能看清苗疆的天空。

夏侯虞有些醉了,脸颊绯红,探出身子朝屋外看。

“你想离开了。”

“我……”

夏侯虞继续道:“你不只是想离开,你想去漠北,是吗?飞飞。”

楚祯噗嗤笑出声,自嘲道:“果然还需是净舟,此生唯一懂我。”

夏侯虞看着楚祯捎带落寞的侧颜,注意到楚祯的右耳,酒劲让他眼前有些模糊,看着楚祯耳朵的轮廓,竟觉神似一只飞鹰。

他不自觉拿起画笔,未经楚祯同意,便在楚祯的耳朵上画了起来。

凉凉的墨汁点上耳朵,楚祯知是夏侯虞,未有丝毫抗拒。

不消片刻,一只展翅翱翔的鹰,在楚祯的耳朵上活了过来。

“让我猜猜,”楚祯笑着说,“你画了一只鹰。”

“猜对了。”

“……谢谢你,净舟。”楚祯说道。

“为何谢我?”

“此生能有你这样的知己,死而无憾。”

“还有呢?”夏侯虞问出这番话的眼睛,从未如此亮过。

他急切地逼问楚祯:“还有呢?除了知己,还有呢?”

“还有?”楚祯打了个酒嗝,半晌,与夏侯虞的双目对视,郑重道:“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朋友,是我最欢喜的朋友,亦是给了我第二条命的朋友,若有一日你想取回,我定双手奉上,绝无怨言。”

夏侯虞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原来……原来,你说的喜欢,是这样的喜欢。

是你懂我的理想报复,你懂我的笛声我懂你的画。

一根苗疆用来施展蛊术的针,不知何时被夏侯虞攥在了手心。

他死死盯着楚祯耳朵上的鹰,不知是因为饮酒,还是气急攻心,在他眼里的鹰,此时变得血红,似是被他一针一针刻画上去的。

如此想着,夏侯虞手中的针尖,对准了楚祯。

第25章 撷花

昏暗烛火下,酒气弥漫。

夏侯虞手中的针慢慢靠近楚祯,肩头衣衫却骤然滑落。

好似抓住夏侯虞把柄一般,楚祯眼睛倏然亮了一瞬,抓起桌上的毛笔,扑至夏侯虞跟前。

夏侯虞不明所以,怔愣片刻。

楚祯一把扯开夏侯虞胸前的衣襟,露出了夏侯虞满是疮疤的前胸。

骤然的袒胸露乳令夏侯虞不知所措,他神情一瞬慌乱,下一刻,夏侯虞却顿住了,针扎般的冰凉,无法阻挡地渗入了他的心脏。

楚祯手持毛笔,墨汁点至夏侯虞胸前。

几笔几落,长安城中,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点上的花灯,显露于夏侯虞的胸前。

“虽不知净舟心口处的疤是如何伤的,但飞飞希望净舟心中始终都有一盏灯。”

随着话音落下,夏侯虞手中的针被他更用力地攥进了自己的手心。针尖缓缓扎入手心,他仿佛听到了皮肉被摩擦、筋脉断掉的声音。

半晌,夏侯虞自嘲道:“飞飞以什么名义,点燃这盏灯呢?”

夏侯虞心口的疤他有些记不清了,这只是他身上百孔千疮中,最不值得伤的一处。他模模糊糊忆起,好似是栾国人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小书童,夏侯虞以真心待他,而他为了逼问出大周边防图秘密来邀功,捅了夏侯虞一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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