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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
夏侯般登时住嘴,不再说下去。
筱罗追问道:“或许什么?”
犹豫片刻,夏侯般终道:“若楚祯没有生在战场,若他不是铁血将军楚谦之子,他如今便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十五岁少年,他还有无尽的生命可以体会。”
此话一出,连同筱罗也沉默了。
或是为了缓和气氛,筱罗道:“我感觉,你很重视楚祯这个朋友。”
夏侯般很少正经,但此时他认真问道:“那你问问你自己,你不重视楚祯这个朋友吗?”
筱罗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说来也是奇怪,楚祯这个人似是身上有我们苗疆的巫蛊之术一般,只消与他相识片刻,便打心眼里认了他这么个朋友,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我从小,是在群臣的鞭策下长大的。他们的口中,包括我父皇的口中,我便是一个无才无能无德的储君,民间的歌谣里也将我叫做废物。”夏侯般道。
筱罗认真听着。
夏侯般:“所以,自小便被称为神童,甚至十一岁便被父皇册封为少年羽林将军的楚祯,是我既羡慕,又嫉妒的不二人选。可他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我的嫉妒无法生根发芽,耀眼到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不觉得我是废物。”
说这番话时的夏侯般是笑着的,他依旧是在长安城时那副插科打诨、与楚祯混在一处没个正行的模样。
可筱罗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夏侯般在悲伤,她竟不自觉先行落了泪。
听出筱罗动静不对的夏侯般一时慌了神,连忙问:“你……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筱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胡乱擦掉自己的眼泪,笑着说:“谁说只有他一个人的!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啊,见到成群的苗疆蛊虫,还能那么勇敢地挡在我面前,怎么可能是废物!谁要是再说你是废物,我筱罗第一个废了他!”
话毕,两个人皆大笑了起来。
夏侯般似是突然想起某事,说笑道:“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没想到如此仗义执侠。”
“你还说我,当初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的不对,还特别没道理,当时恨不得把你揍的七窍流血!”
如今算是和解的两人,不遗余力说起初见时两人的糗事,整个小别院嬉笑之声恨不得传出二里地。
说累了,也笑累了,夏侯般冲着模糊的日光,道:“你说苗疆有奇景?”
“当然了,本姑娘几时骗过人?待你眼睛能看见了,我们拉上楚祯和虞净舟,一起去风沙林中,去看攀藤大树!”
“风沙林?攀藤大树?”
筱罗嘿嘿笑道:“这你不知道了吧,苗疆地处西南,但在苗疆的最西南处,有一片风沙林,顾名思义便是由风沙掩埋的丛林,可那之中有一颗参天大树,藤蔓由黄沙地底而出,攀藤而上,此树虽形为树名亦为树,却无根无叶,几百年不曾枯萎死去。”
“还有此等奇景?”
“那当然了,我们苗疆族人将此树奉为神树,祭祀祈福、亦或婚丧嫁娶,都在此树旁进行,能保每年的风调雨顺,子嗣绵延呢!”
夏侯般在筱罗兴奋地讲述中,慢慢微低下头,许久,道:“那便等我能看见了,楚祯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这奇景。”
“好啊好啊,到时你便多在苗疆待上些时日,我带你见你在长安见不到的美景!”
筱罗自顾自说着,未曾注意到夏侯般已然落下的嘴角。
短短三日,般若洞中好似经历了许多年日。
第一日洞中大雪骤化,忽降倾盆大雨,夏侯虞用身体挡住楚祯,却也无济于事。雨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只能将身上衣物尽数脱下,覆于楚祯之上,替他遮风挡雨,再将楚祯高举过头顶,不令他受积水侵蚀。
第二日洞中酷暑突至,楚祯的尸首开始腐烂发臭,夏侯虞置若罔闻,用手用衣物为楚祯扇着风。他自己汗如雨下,后背被晒脱了皮,依旧挡在楚祯面前。
第三日风沙狂至,无数砂砾如刀尖般割向夏侯虞的肌肤。他尽可能护住已经脆弱不堪的楚祯的尸首,却还是让几枚小石子划破了楚祯的脸颊,露出了里面腐烂的血肉。夏侯虞立刻挡住,将楚祯牢牢抱在怀里,尽可能护住他身体的每一寸。
狂风依旧呼啸,风沙不知何时会停,在洞中越久,夏侯虞对时间的感知便越弱,他无法判断一日光景究竟多长,又能有多短。
恍惚中,夏侯虞好似看见了风沙中的一抹绿,那抹绿是那样的巍峨高大,一直冲向天空看不见的边际。它从未凋零的生命力,还有坚不可摧的根基,令夏侯虞惊觉想起,自己不惜深中苗疆剧毒,也要亲自来到苗疆的因由。
第24章 仙灵
拐杖拄地,当当作响。
般若洞顶射进一缕光,洒在两具“尸首”之上。
楚祯平躺的身体已然出现腐烂,指尖虚虚冒出了黑尖,不知是何物。
夏侯虞赤裸身体趴卧,与楚祯头对头,手放在楚祯的额头。他表面的肌肤已无一处完好,全身遍布着灼伤、冻伤、溃烂。
灵渠小猴从巫婆婆肩头跳到楚祯身上,再次扒拉了下楚祯胸口的伤,开始叫了起来。
巫婆婆走上前瞧了瞧,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光,突然扔掉拐杖,双手举过头顶:“神树显灵,新的时代来临了。”
似是知晓巫婆婆口中之意,灵渠小猴也开心地叫嚷起来。
听到灵渠小猴的声音,夏侯虞悠悠转醒,恍然惊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全然恢复了视力,却不知今夕何时,直到看见巫婆婆与小灵渠的出现,才终觉,已是第七日了。
似是知道夏侯虞嘶哑的喉咙中,想问的是什么话。
巫婆婆笑笑,道:“奶娃娃,你且瞧你的朋友。”
夏侯虞转头望去,只见楚祯原本苍白的面容泛起了一丝红润,本该腐败溃烂的肌肤,如今完好无损,胸膛也如熟睡般平稳起伏。
见到重新活过来的楚祯,夏侯虞的内心却如惊雷,轰鸣大作。
未在楚祯身上轰轰烈烈复生的动静,在夏侯虞心中一模一样演绎。
与此同时,风沙林中唯一屹立的攀藤大树下,聚集了苗疆的所有民众,他们抬头仰望,人群中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汇集在此只有一个原因,神树复生了!
今日自辰时,风沙林方向便迷雾漫天,雷声大作。几刻后,西南方向传来强烈震感,无数飞禽走兽自风沙林奔逃而出。
神树自十年前雍王死、周帝换了个人做始,枝叶尽数枯萎,风沙林也被风沙掩埋,曾经的攀藤大树失尽了曾经风采。
如今,赶来的民众们,见到了曾经神树的巍峨,与层层叠叠攀藤而上,直冲云霄的无尽恐惧。
这些被神树震惊到的民众中,还包括筱罗和夏侯般。
“般若洞的宝物现世了……”筱罗喃喃道。
夏侯般像与筱罗确认一样,重复了筱罗的话:“宝物……现世了?”
筱罗:“父亲曾对我说,般若洞中有一件绝世珍宝,得之可得天下。十年前宝物入洞,神树一同凋零,若有一日神树复苏,宝物现世,那便到了时代更迭之时。”
“真有如此神奇之物?”夏侯般问。
一旁的老太听见两人对话,不等筱罗回答,急道:“神树复苏,神灵复生,苗疆有救了!”
听见老太叫喊声的人,似是着了魔,一起喊道:
“神树复苏!神灵复生!”
“神树复苏!神灵复生!”
跪下的人越来越多,一齐高呼的声音越来越大,筱罗与夏侯般怔愣在原地。
直至从攀藤大树身后徐徐走来两个身影,筱罗猛然回神,不可置信道:“那是……楚祯和虞老板……”
眼尖的民众早一步看见两人,而其中不似从风沙中艰难走来的楚祯,更像自神树中复生的神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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