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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定追兵向前追去了,转身欲往那家人户方向去,墙边却突然深处一臂,将他措不及防拉进了角落。
楚祯手已抬起准备袭击,猛然发现,那人是净舟身旁的侍从,从前只远远见过一个背影,如今一看,脸上竟布满可怖的疤痕,认不出原本的样貌,更是不知他的名姓。
他的目光逐渐下移,发现了雁回空荡荡的左臂衣袖。
脸上的伤不确定是否是从前便有的,但楚祯可以肯定,这人原来并不是断臂。
楚祯方要询问,被雁回直接打断。
“少东家让我跟着你,你不要自己作死。”雁回恶狠狠咬牙说道。
“你来保护我,可有他人保护净舟?”
楚祯一直知晓雁回对他的排斥,故并不在意雁回对他的态度。
雁回愣了下,继续目光狠厉,甚至略到嘲讽,道:“自你醒来,你对自己身上毒已解的事实不闻不问,莫要在此假惺惺担心少东家。”
楚祯看着雁回空荡荡的衣袖,心中已猜了个大概。
他直视雁回,双手搭在雁回的肩上,郑重道:
“我心里都清楚,你与净舟对我的恩情。只是此刻,于净舟、于我、于我们的朋友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我才未与净舟言此事。但我却忽略了你,的确是我的错,此时我来不及询问我身上的落红究竟是如何解的,你这只胳膊为了我究竟是如何丢的,我亦无法了解你对我是否怀着恨。你若等的了,找到筱罗后我任你处置,若你不愿等,我身上能报答你的只有我的一臂。”
雁回的瞳孔逐渐睁大,一个习武之人多年被毒侵扰,此时解了毒,不是拼命保全自己得来不易的康健身躯,竟能连自己的一臂都肯舍去报答恩情。
他不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不及二十岁,刚解毒身体依旧瘦弱的少年人。
他想,少东家死心塌地为了眼前这个人,或许并不是毫无道理。
“你怎么了?”
雁回一惊,思绪回转。
楚祯又说:“虽然此刻询问我家人的消息,亦不合适,但我还是想求一个心安,岑姨娘和楚祺如何了?”
雁回听罢,沉默片刻,道:“少东家将他们安置在楚府隐蔽后院,暂无危机。”
楚祯松了一口气,回道:“多谢。”
楚祯左右查探巷口,那些追兵被误导着追远了。
“净舟是否有筱罗的其他线索?”
雁回收回所有思绪,回道:“少东家往长安郊外追去了,他让我嘱咐你不可出长安。”
楚祯微微蹙眉,思量半晌却依旧思索不去夏侯虞的目的,只好作罢。
“走,我们先把那户人家放出来。”
楚祯方要走,被雁回一拦。
雁回道:“我已经将他们安置在别处。”
楚祯一顿,却在雁回身上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这一刹,楚祯又回想起夏侯虞衣角上沾着的血。此刻雁回的目光比那时净舟的目光还要躲闪。
那时楚祯刚刚苏醒,刚刚替楚祺接了出兵漠北的圣旨,更因为那人是虞净舟,他无论如何也怀疑不下去。
此刻楚祯却想要看个究竟。
楚祺如今身中乌子叶,身体状况恐怕不及当年的楚祯,漠北之行是断不能去的。
接旨的那一刻,楚祯便已下定决心,这趟漠北,他要替阿祺走上一遭。
出兵漠北之期近在眼前,他要在这之前,找到筱罗,弄清楚所有他昏迷期间发生的所有事。
想着,楚祯推开雁回的手,径直往那户人家的居所走去。
“他们要出卖你!”雁回情急喊道。
楚祯脚步一顿,雁回如此说,那说明这户人家已经……
“他们并无立场,只是普通百姓,就算真的给朝廷通风报信,也只是为求乱世中自保,又怎能谈出卖!”
“那你又将丢掉半条命只为救你的少东家置于何处!为了你的性命、为了少东家的大业,这人我必须得杀!”
不等楚祯继续与之辩驳,孙钦一个闪身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还在争论什么,快跟我走,找到筱罗的踪迹了!”
如夏侯虞所想,筱罗的确已经出了长安,奔向了长安郊外,西南的方向。
楚祯赶来时,看见的,便是浑身无一处好肉,神智发疯的筱罗。
夏侯虞用绳子扯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看见楚祯赶来,夏侯虞侧了侧头,便又将目光重新聚焦到筱罗身上。
“夏侯般呢!”楚祯问。
孙钦:“已经让陈侍卫去接了。”
“净舟!怎么救筱罗!”
夏侯虞牙齿绷紧,似是不愿回答楚祯。
看出不对,楚祯逼问道:“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的血。”不等夏侯虞回答,雁回上前一步,在楚祯耳旁阴恻恻道。
楚祯恍然大悟,为何不许他来京郊,又为何在他的追问下闭口不言。
他冲上前去,与夏侯虞站在一处,拉住困住筱罗的绳子。
“下去!”夏侯虞急道。
“我明白,只有解过落红的血才能让筱罗短暂恢复神智。”
“你……”
“净舟,你已经想了无数种方法了,不是吗?”
夏侯虞未再言语,只是低下了头,借着发丝隐去了自己脸上所有的神情。
楚祯不再犹豫,冲夏侯虞使了个眼色,一脚蹬上夏侯虞肩膀,借力向筱罗方向奔去。
筱罗见活生生的血肉冲她而来,张开大嘴便要咬上去。
楚祯借力,将自己的手臂送进了筱罗的口中,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楚祯的一整个手臂。
鲜血霎时涌出,筱罗的目光也逐渐清明。
所有人冲了上去,将楚祯与筱罗分开,夏侯虞撕开衣料,为楚祯止血。
“楚……祯……”筱罗喃喃道。
众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已经恢复全部神智的筱罗。
长安不再安全,整个大周也无容身之地,只有小小一隅东宫,仿若灯下黑般,留给他们一丝喘息之地。
东宫大殿的卧榻上,躺着他们无比熟悉的紫色身影。
“楚祯……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们了。”筱罗虚弱地说。
“筱罗……”楚祯看见此刻的筱罗,心尖一抽,说出口的字变成了气声。手臂的疼痛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
此时尚能开口的筱罗,浑身却已无一处能看之地。
筱罗开口道:“我……能再见到你们,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爹爹……你们……就当我,那时便已死了罢。”
楚祯阖眸,仰头忍住眼泪。
床前半跪的夏侯般一言不发,只是深埋的头颅越来越低,和握着筱罗的手越攥越紧。
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忌讳提到那个字,筱罗知道他们的为难,她不想她的朋友们为难。
“你们长安什么好玩的都有,我想……吃、吃……”
“好!”楚祯立刻答道,他没有去听筱罗想吃什么,甚至打断了筱罗的答案,拉着孙钦和夏侯虞出了殿门。
一直陪伴夏侯般左右的陈侍卫不见了踪迹,楚祯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夏侯虞,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看向楚祯的目光,说不出的冰冷陌生。
楚祯望着此刻的夏侯虞,那声“净舟”堵在喉咙里,硬生生叫不出了口。
东宫大殿,只留下筱罗与夏侯般二人。
筱罗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亦尚在青春年华,有父亲,有朋友,有喜欢的人,有自己的族人。
她不想死。
但——她是苗疆圣女,他是大周太子。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筱罗轻声问,“我不可以做出残杀百姓的事情,我不会原谅自己,我不能愧对道义,这是我们自小便刻在骨子里的。”
夏侯般一直摇头,眼泪决堤,什么太子什么圣女,他不想当太子!
“不,不不,我不接受,杀人就杀!关我什么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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