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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祯双目变得亮亮的,抬手一扬,小鸟再次呵唳一声,稳稳落在了楚祯的臂上。
夏侯虞笑道:“你与它很投缘。它的身形本不该如此娇小,但我在漠北长大的那些年,在悬崖峭壁救了它,为了养伤,只好把它圈养在笼中,久而久之身形便不再如往日那般魁梧。”
楚祯心中一动,继续静静听着。
“但飞飞你看,它被伤病折磨许久,又如金丝雀般圈养于笼中,却丝毫不影响它翱翔高空。故,我将它送与你。飞飞,为它取个名字罢。”
楚祯再次扬臂,彩犀神鸟冲上云霄。
他仰头望着,轻轻笑着说:“我怎能为它命名,禁锢它的自由。”
早在他被遣送回长安之时,长安便多了许多关于他的说书之词。
其中一句,他记了许多年——
“楚家小将、暖笼金雀、可叹——可叹——早早定好了去日。”
其实,关于这只彩犀神鸟的来历,夏侯虞对楚祯撒了谎。
这只神鸟的确是他自悬崖峭壁之上救下的,若没有夏侯虞,它拖着伤腿伤翅,下一刻便要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只是,夏侯虞救了它,知晓它是神鸟,便动了熬鹰的心思。
为了熬鹰,夏侯虞几乎丢了半条命,所幸这只神鸟真的在经历过夏侯虞折磨般的熬鹰后,追随与他,除了时不时会撞笼试图逃出。
栾国有个传统,熬鹰是为了让鹰帮他们捕猎,三年一到,便会将它们放归野外。
三年又三年,夏侯虞一次都未将自由还给这只神鸟。
他待目送楚祯一行消失,夏侯虞也终从关于彩犀神鸟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雁回松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易容疤痕撕掉。
当年楚祯任职百户时,只因少时的一见,便认出雁回是夏侯虞身边的侍从,如今雁回不得不在楚祯身侧保护,只能出此下策,隐藏自己的身份。
只是……
夏侯虞轻哼一声,苦笑道:“瞒不过几日了。”
雁回显然不相信楚祯:“他若知道了少东家就是当年和他有一面之缘的质子殿下,他真的会誓死追随殿下吗?”
“我不需要他的追随,只需要,他的认同,只要——他与我,同行亦同道。”
雁回看见夏侯虞腰间的衣襟又溢出了血迹,心痛问道:“少东家你,本不用遭受如此……”
夏侯虞眼眸一暗,是啊,他的确不用遭受如此,从十数年前的浔溪之战,再到如今被逼的不得不反,皆——天命弄人!
楚祯那时毒发渐重,已经逐渐记不得事了,尤其是他虞净舟的名字。
他无法接受,更忍受不了楚祯有任何一刻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他决定走一趟栾国。
从夏侯虞与栾国达成细作协议,他除了暗中为周帝下毒一事外,从未出卖过大周,连一根草都无。
但这次,他允诺栾国,可为他们提供守国边境的作战计划,让他们逐渐向大周边境逼近。
那时他想的很清楚,楚祯活着,夏侯般继位,大周便能将栾国击退。
若大周真的没了楚家军,那才是真正的灭国。
他因着阿道玑的缘故,被栾国的人鞭刑整整七日,雁回更是因为救他,失去一臂。
夏侯虞回来了,将解药喂给楚祯,楚祯渐好。
那时的他,每日守在楚祯身边,他甚至想,或许夏侯般可以当好这个皇帝。他就此带着楚祯远离长安,远离楚祯不愿回的长安。
可好景不长,不出几日,他便被时日无多的周帝叫了去。
“虞、夏侯虞、虞净舟——孩子,你在栾国那里受苦了,咳咳……”
周帝此刻慈祥的面容比他往日的严肃,更加恐怖。
夏侯虞一言不发,仔细思索,自己究竟是在何时,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啊——”周帝又道,“你与朕那性情最是纯良的王兄,真是如出一辙的——蠢!你从栾国逃回来一次,朕未发现,如今再去一次,你以为,朕还会被,蒙蔽吗?”
此话一落,夏侯虞便在心中起了杀意。
周帝慢悠悠又道:“朕可以不追究你的谋逆,只要你不再作动些什么,你便可一直以虞净舟的名义留在长安,但若非要折腾出点什么,你的好父亲——雍王爷,便要以反贼的名义迁出皇陵。”
夏侯虞攥紧了拳头。
周帝:“听说你与楚家楚祯交好,此番前去栾国,便是为了他。原来——你们都犯了欺君之罪,楚祯并未死在蛮离荒。”
夏侯虞听到楚祯的名字,胸膛剧烈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冷言道:“净舟明白,感念陛下,留净舟一条生路。”
周帝听罢哈哈大笑,以至于咳喘不息。
从大殿中踱步而出的夏侯虞,抬头望着宫外的圆月,静立了许久。
倏然,他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整条空巷。
周帝大肆虐杀与前朝有关之人,不是担心自己皇位不保,而是为了乌子叶。
用杀人动静,掩盖乌子叶的官官交易。
他只为了自己的享乐!
“太上皇爷爷,这就是你一直看好的未来储君吗?不惜亲手设计,杀死你心中最疼爱的儿子,也要扶持上位的——‘明君’?”
“这个天下不在自己手中,果然还是不稳妥的吗?”
夏侯虞每喃喃自语一句,便放肆大笑。
雁回匆匆赶来,见到如此失态的夏侯虞,迟迟不敢上前。
“雁回。”夏侯虞听见雁回的动静,唤道。
“少东家,我在。”雁回立刻上前。
“覃燕彰何在?齐大人呢?”
雁回抱拳回道:“覃百户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身边跟了二十个蛇部士卒。齐大人如今依旧躲在屋内,不肯踏屋门一步。”
夏侯虞点点头:“齐大人那里有我,让覃燕彰随我们去一趟东宫,记得动静要小。”
“东宫?”雁回下意识疑道。
夏侯虞轻笑:“该和我的那位堂兄谈谈了。”
周帝常年吸食乌子叶,加配芸花,早是无力回天。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国之君,吸食可令人上瘾之物,他甚至不配为一个人。
夏侯虞与夏侯般坦诚一切,包括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他接下来要对他、对大周做的一切。
夏侯虞全部和盘托出。
此时的夏侯般沉浸在楚祯解毒的欣喜、筱罗失踪的忧心、父王病重的苦楚。
当他听到,从前万般信任的虞净舟竟是他的皇室宗亲,竟然就是十数年前被设计,送去栾国当质子的夏侯虞。
他第一句问的便是:“你是来杀我的吗?”
夏侯虞笑笑,未答。
夏侯般紧接着又问:“你瞒着我们所有人,想过楚祯吗?”
夏侯虞终于动容了些,回道:“我会亲口告诉他。”
“好,我明白了。”夏侯虞点头,“父王的病情太医已经告知我,他的情况我已做好了准备。”
夏侯虞分辨不清,夏侯般说这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未问,夏侯般亦未解释。
夏侯虞离开前,借着夏侯般的信任,暗中将东宫监视了起来。
翌日。
周帝将夏侯般叫到了床榻前,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也将夏侯虞传召进宫。
“般儿啊,你上前来。”
“父王。”
周帝摇摇晃晃,指着夏侯般身后的夏侯虞,道:“般儿,那是你的堂兄,是朕亲皇兄唯一的血脉。”
夏侯般回头看了看,道:“儿臣已知晓。”
“所以!”周帝一下子抓住夏侯般的领子,挣扎着起身,贴近夏侯般的脸,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天生是个废物,不适合做天子,他适合。但这个天下,朕不许你拱手相让,更不能被雍王的血脉抢了去,明白吗夏侯般!”
夏侯般听着这字字句句,心尖被攥的生紧。
他喉头发紧,半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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