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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指着楚祯:“我真是,恨透了你们这一个个天之骄子,一个个……口中满是家国天下的……可恶的……朋友……”

听见“朋友”二字,楚祯抬眼看向夏侯般。

只见夏侯般双手毫无生气地垂落,手中短刃也掉落。

他拖着脚步,走向自己的床榻,从怀中掏出筱罗送与他的那枚银簪,眼神恢复了曾经痴傻的模样,低头把弄着那根银簪。

楚祯立刻爬起,冲向夏侯虞,用他仅剩的力气将夏侯虞半挂在他身上,往殿外走。

踏出殿前,楚祯停住脚步,偏头轻声说道:“你若想再见我,便在殿外挂上我曾给你的乐怡楼的荷包。不见荷包,我不会擅自来见你……夏侯虞亦是。”

说罢,楚祯带着夏侯虞向陛下寝宫飞快离去。

楚祯如今本就身体虚弱,扛着半昏迷的夏侯虞十分勉强,但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今夜发生的事,即便楚祯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还是带着夏侯虞一齐摔在寝殿内,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祯悠悠转醒,第一时间去查看夏侯虞,却发现他依旧昏迷着,脸上一大片红晕,应是又起了高热。

楚祯顾不得许多,从怀中掏出五石散,尽数倒入口中,也顾不上去寻茶水顺一顺。

待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些,立刻将夏侯虞扶到床榻上,三指搭上夏侯虞的脉搏。

楚祯久病成医,风寒或是简单的毒他自己便能诊出来。

幸好,夏侯虞只是风寒未痊愈,又被夏侯般下了迷药,诱发了高热,并无大碍,只需为其冰敷,挺过这一夜便好。

楚祯迅速找来帕子,从殿外取了一盆雪,待雪化,将帕子浸进去。

被冷水猛地一刺激,手背传来剧烈的疼痛。

此时楚祯才想起自己手背上被夏侯般划的一道不深的刀伤。仔细瞧瞧,已经结痂了,楚祯思索了一瞬,便决定不去管它。

他在夏侯虞额头上盖了冰凉的帕子后,开始为夏侯虞解开身上的衣衫,有助于散热。

当夏侯虞的胸膛全然露出时,楚祯一怔。

他曾在夏侯虞胸口画了一盏灯,而这盏灯此时却以疤的形式出现在夏侯虞的胸口。

这一年来,他们在床榻上数次缠绵,但夏侯虞始终不让楚祯去看他,亦不让楚祯摸他的上半身,原来……是这缘故。

楚祯正发愣着,发丝从肩膀垂下,划过了夏侯虞的脸颊。

许是感受到冰凉之物,夏侯虞茫然睁眼,抬起手向楚祯抓去,好似要抓住眼前的一片虚影。

楚祯恍然回神,握住了夏侯虞的手。夏侯虞的手依旧向前伸着,终于触碰到楚祯的脸。

半晌,他微睁着因高热而湿润的眼,倏然问:“你是……楚飞飞吗?”

第72章 忠臣

醒来后,夏侯虞从楚祯口中零零碎碎听来了一些昨夜发生的事。

他感觉到楚祯有所隐瞒,但也隐约猜到是为了护着东宫那位。

心中一阵酸楚后,夏侯虞将楚祯抱了过来。

“昨夜,我可说了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楚祯哽住片刻,吐出两字:“没有。”

夏侯虞摸了摸楚祯的头,轻声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刻,有多久了吗?”

楚祯低头不语。

夏侯虞:“从我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我就期盼有一日你能与我并肩作战。我从长安追逐你到蛮离荒,最后又一路跋涉回到了长安,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楚祯,你告诉我,你没有其他的目的,对吗?”

楚祯闷声回道:“没……有。”

“那便好……真好……”夏侯虞轻轻吻了楚祯的额头,凑到楚祯的耳边,说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给你下药的是谁。他们不仅不忠,还愚蠢的很,朕……不缺此等愚臣。”

说罢,夏侯虞不顾床榻上尚在震惊中的楚祯,起床更衣,上朝去了。

说是上朝,其实夏侯虞来到了东宫殿前。

他看了看,发现夏侯般并未挂上荷包,了解了昨夜之事之后,夏侯虞也明白此举是夏侯般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但——夏侯虞是一国之君,是天子。

夏侯虞一刻未停顿,踏步进了东宫之中。

听见动静的夏侯般身子一抖,背对着夏侯虞装睡。

夏侯虞知道夏侯般醒着,未靠近,只是站着对夏侯般道:

“昨夜之事,楚祯说过去了,我便也过去了。我身上的债太多,不想再记别人的债。”

昨夜的狼藉夏侯般未着人收拾,夏侯虞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桌上的水渍,想到楚祯手背那道不短的伤,压下心头的怒气,继续道:

“乐怡楼的荷包,是你与楚祯的朋友之谊。我们之间,虽曾也有情谊,但更多的是血脉相争。我能做的,只有碍着那荷包,不会杀你。我只想告诉你,楚祯时日不多,若你还念着曾经与他的情谊,或是蛮离荒杀害巫婆婆的愧疚之心,亦或为你的父亲赎罪。我不管是何缘由,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主动来见我。”

*

经过昨夜那番折腾,楚祯精力耗尽,夏侯虞走后没多久又睡了过去。直至午后,才觉恢复了些力气,用了些膳出了寝殿。

他路过东宫,下意识驻足,往殿内看。果然,并未挂上荷包。

楚祯心下一阵落寞,却也十分庆幸,快步离开了东宫范围。

没走几步,就见石大人步履匆匆,从金銮殿急忙往宫外赶。

石大人是个年轻的,与楚祯年纪相仿,曾经与楚祯也说过几句话。

两人互相看见对方,不约而同向前。

楚祯先拱手道:“石大人,何故如此急匆匆呀?”

石大人见是楚祯,眉目间稍作放松,便道:“楚大人应还不知,陛下判了卓大人贪污罪,着在下前去搜集铁证呢。”

这一番话说的前后矛盾,楚祯听出来了,石大人也知道楚祯听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

楚祯又问:“陛下还说什么了?”

石大人:“陛下还下令,将卓大人的宅子批给楚大人你,卓大人的俸禄也划给了楚大人。”

楚祯了然一笑:“那在下此时,便需去寻陛下了。”

石大人拱手道:“正是。”

楚祯:“既如此,石大人,回见。”

石大人:“回见。”

两人道别,各行数步,皆顿步回头看向对方,未做回应,片刻后皆头也不回离去。

说是去找陛下,楚祯却拐弯去了麟舞阁。

楚祯进入麟舞阁第一件事,便是大手一挥,划了三百两银子带阁内各总旗去长安城中心的万家酒楼包了酒楼三日,订了十二桌万家酒楼最贵最好的所有菜品。

好巧不巧,万家酒楼就在卓府外面的第一条街上。

从夏侯虞那儿喊冤无果,落魄而归的卓大人经过万家酒楼,向上抬了一眼,便见万家酒楼二楼靠窗醉酒的楚祯。

卓大人双手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楚祯用他的俸禄开怀享乐的笑容。

许是感受到敌意,楚祯往下一看,见是卓大人,嘴角裂开,冲卓大人举杯,仰头饮尽一杯酒。

一瞬间,卓大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他无比冲动想要冲上楼与楚祯理论,质问楚祯是不是他在陛下耳边吹了耳旁风,甚至想威胁楚祯,是不是不想要五石散了。

但卓大人望了望自家方向,想到他的妻子,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卓大人沉沉叹一口气,抬脚刚要走,身后楚祯突然叫住了他。

“卓大人,上去和兄弟们饮一杯?”

卓大人心头火立刻涌起,转身快步走到楚祯面前,恶狠狠道:“楚祯!我哪里惹你了?你要在陛下面前给我扣这样一个帽子!”

楚祯笑眯眯说:“卓大人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吹的风,兴许是卓大人的确做了什么背叛陛下的事呢?”

“我能做什么事?!我勤勤恳恳,为了大周,为了朝堂,还不够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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