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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大脑一懵,想起秦叔叔的样子,眼泪再也忍不住。顾勇,我要拿什么来和他类比呢?畜牲、败类、人渣……都浅了。
“我办那事的时候一向是喜欢录像的,可是刘德胜的秘密小屋里胶卷不够。我嫌麻烦,就没录,现在想想怪遗憾的。呀?你哭了?哈哈哈,你终于哭了?感同身受?你感同身受个屁,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顾勇的声音已经沙哑,“我这辈子最恨他那样的人,要摧毁秦景川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就是要狠狠羞辱。因为打和骂,对他来说是没用的。我当然是狠狠弄他,一遍遍告诉他秦景和临死前的样子。让他一刻也忘不掉,他吃了他弟弟,还被杀了他好师兄的人猛干……那真是,太美妙了。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这样就算,咳咳,战胜他了吗?你没有,你没有!小丑,你输了!”
“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顾勇似乎也有了忌惮,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莽撞乱动。
“我说一百遍!”
白尚名在上面大喊:“够了冉一!别激怒他!有什么话上来再说!”
我不想管白尚名,毕竟有些话不说出来,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说了。少了这个环境,少了这个氛围,日后就算再把一模一样的话对着一模一样的人说,也是枉然。
“秦景川,是杀不死的。宋佳明,也是杀不死的。”
顾勇意外地没有接话,没有暴怒。
“我永远记得他是武名的禁毒英雄。今后……一百年、一万年!会有人会把他的名字、他的荣耀、他的理想永无止尽地传承下去。而你呢?你这辈子干了什么?”
“要是没有我,他……”
“要没有你们!冉一本可以度过平常而幸福的一生!宋唯、宋佳明、秦景川、秦景和、苏娜、吴颂慧!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本可以有家人和朋友,能够用知识和汗水守护自己爱的人!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本可以活着的!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们。”
“你懂什么,你……”
“我懂邪不胜正!我懂法网恢恢!我相信秦景川的清白,相信公平、公开、公正会实现!普通人团结起来会胜利!而你,顾勇,你们沆瀣一气,见光就死!”
“啊!”
这一声怒吼像极了惨叫,顾勇的咆哮在甬道里来回折返,就连铁链也被震得发抖。
“那些人和你有关系吗?他们死就死了!死前带给我快乐,我帮他们留下死过的证据,证明他们活过!这样还不够吗?!有多少人一辈子就是来受刑的?我帮他们减短服刑期,哪里不对?!吴少芬那样的,一抓一大把!爹杀人,妈早死,嫁个男人也短命。要不是我们给她份工作,给她个男人,她能活到你给她做手术?能儿女双全?!别做梦了!你只知道我杀人,我救人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来宇安开制药厂,留住年轻劳动力的时候,你在哪里?!”
“救?你不过是中饱私囊,剥削她罢了!要不是你们任人为用、欺上瞒下、霸占社会资源,当年吴少芬一个身心健康的女性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吴颂慧,一个风华正茂、有能力有技术的大学生,怎么可能会刚走入社会就成为别人的玩物?你到底有什么脸在这里说自己救人,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再给他口气吊着,这算是救人吗?!少自欺欺人了!杀人犯!”
一段话说完,我肋骨断裂的地方好像错位了。我怕它扎到器官,不敢再乱动。
“好啊……好啊冉一,那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也长成了秦景川那副正义凛然、令人作呕的样子”
顾勇站起身,把我提起来。他呼出的气喷在我脸上,像老猫给小猫顺毛那样舔着我额头上流血的伤口。
一下、两下……粘腻的声音还在耻笑着我,恶心着我。
“放开我!放开!啊!”
我的头被他提着往电梯护栏猛地一撞。他忽然暴跳如雷:“我的守护守护就不是守护了吗?我的爱就不算是爱吗?难道你和宋唯的爱就值得歌颂,我和冉盛宇的爱就不算爱,就该被你们踩在脚下碾压?你有多爱一点,我有少爱一点吗?!!凭什么你的就是对的,我的就是错的?回答我啊,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难以克制胃酸上涌,“哗哗”吐了几口,咳得开不了口。顾勇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还在说着“痛痛飞”。
“顾勇,爱……”
他把耳朵挪到了我嘴边。
“爱没有对错,但行为有。感情影响……行为……超出了法理、伤害了别人,就是错的。错了,就要改,就要接受惩罚。咳咳……”
“你们……”顾勇冷笑着了,声音像垂死的老羊,“给过我改错的机会吗?”
“宋警官给了,秦叔叔给了,现在……也在给。是你不要的。”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晚了。”
这声“晚了”是自言自语的叹息,顾勇忽然抱住我,轻拍着我的背:“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顾勇,你洗不白。老实等待救援,我……咳咳……对你的,你和冉盛宇的事情,不感兴趣。”
顾勇就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声音和缓,动作温柔:“我这辈子的前二十年,顺风顺水。国际大事,他们乱他们的,和我的生活没关系。我有父母、有学上、有朋友、也有爱人——就是你爸。可是,那时候有种罪,流氓罪……哼哼……只抓到我。五年后,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世界大变样了。小汽车、大哥大,老房子被拆了,大家都住进了砖楼里。我没有家了……”
顾勇抱我很紧,他吸着鼻涕,“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些年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就我,被时代抛下了。我当时恨你爸,这小子,半个月给我写一封信,逢年过节就来看我。他这五年嘴是真的硬,从没告诉我我家里出了什么事,也不告诉我外面天翻地覆。可是,那时候,包括到今天,我也只有他了。”
“不行,这链子太旧了,经不住……”
“你再这么让他们吊着就经得住?”
“别冲动,消防队在下面疏通了。”
“等疏通?黄花菜都凉了!”
顾勇停顿的时候,我听到了上面的争吵。
他们是打算把电梯拉上去?嘶……
我想起了当年“躲猫猫”大难不死的经历,觉得要动这链子真挺玄。
“我爸妈是钉子户,他们老了,不想折腾。我们那片村子叫中窑头,就在今天的青科中心那里,离现在的市中心特别近。我在监狱里过的最后一个年,我妈终于来看我了,看见她和冉盛宇站在一起,我“哇”就哭了。她说‘小冉是好孩子,大家都等着你出来呢。咱们家的房子要拆了。想来想去还是不犟了,要是以后分了新房子,你和盛宇住着也舒服。’那时候,还没有拆二代,大家就是想着能换新房子、有个城市户口就满足了。”
我听见头顶链子响,箱体摇晃。
“谁知道那一别,这辈子就见不到了……”他哭的时候,我才发觉他也有人的情感,那些恶行更加不能被原谅。
“我爸妈在我出狱前两个月,烧炭中毒,抢救无效。老家也被推平了。你爸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我住在他的出租屋里。走投无路的时候,何军,他找到了我。说他爸和我爸是许多年不见的旧相识,听说了我们家的事,他很难过,希望帮助我。就这样,我拿着我爸留给我的钱和补贴,入股了他的公司。”
箱体在缓慢上升,除了顾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谁知道,造化弄人。有一回,我和何军的小舅子去应酬,他喝多了,不小心把我们家当年的事捅了出来——我爸我妈想多要补贴,结果被何军喂了安眠药,扔到烧着煤炭、门窗锁死的屋里。那时候没有空调,烧炭死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轻飘飘,两个人没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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