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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后来和卓天谦联手,是为了报仇。”
“不,我只是拿回我该有的东西。”
我摇摇头,现在他说出什么话我都觉得正常,“可是被你杀害的人,他们也是谁的儿女!也是谁的父母!”
“小心小心!慢!慢!慢!”
顾勇声音愈发粘腻,有一种真切的惋惜与感同身受的怜爱,“冉一,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我看见你爱而不得、看见你一次次被夺走希望——你去报警的视频我看了,就是我叫刘寄带你去报警的。你在审讯室里的绝望,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表情。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这孩子,恨不得你是我和冉盛宇生的,我不厌其烦教你,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停!停!”
“嚓——哗铃铃铃……啪!”
一根链子断了,箱体稍微倾斜。我看着上方,只能看见箱顶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边缘透着亮。
“顾勇。”
“叫我顾伯伯。”
“不可能。”
我们的对话已经变得平淡,大家都累了。
“嚓”
“嚓”
“嚓嚓——”
链条断开的声音回荡在甬道中,我以为自己已经麻了,然而当死亡的威胁一步步逼近,我的声音也在颤抖:“顾勇,如果你活着,去自首。”
“自首……你还真是执着,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减轻你对象的工作量?”
“没有好处,我只是想对死去的人、他们的亲人,以及从前的我……一个交待。”
说完,我用积蓄了老半天的力气拽起顾勇的身体,转身,向下重重一靠。顾勇的身体压在我之上,所剩无几的铁链应声而落。强烈的失重感,我就要飞起来。
对不起,杨禾。
第68章 走马灯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牌子挂在讲台上方。讲台上有很大的带柜方木桌,讲台上坐着老师,我看不清她的脸。台下的同学们系着红领巾,我同样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是多久远的回忆啊?我的视角就是孩子的视角,踮起脚,下巴刚刚能碰到方桌桌面。
讲台边,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低着头。意外的是,我竟然能看出来,她是风阳。
老师拿着狡辩,并没有要打人的意思,她朗声道:“若要人不知!”
下面的孩子,四十多个孩子齐声道:“除非己莫为。”
风阳:“我没有!”
老师:“群众的眼睛是……”
孩子们:“雪亮的!”
太令人窒息了。在这个连善恶美丑的概念都没有完善的时候,一个人污蔑你,你也许会辩解;如果四十多个人,再加上一个代表完全正确的老师这样说你,那不必再回顾问题本身,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坏孩子”了。
“我没有,不是我!”
“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老师,真的……”
老师加重了语气,孩子们的声音也更大了。
“群众的眼睛是!”
“雪亮的!”
风阳满脸通红,她太年幼,这时候只有哭能排解委屈。仿佛她哭得够伤心,这一切就会改变。快要下课了,老师也想早点回家,她刚打算以风阳为例子教育其他人,只见后排“噌”地站起一个小朋友——幼态老鬼。
“老师!这是不对的!我爸爸说,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他前排的小男孩不满地看向他。
“你看见风阳拿别人的笔了吗?”
“我……”
“班上难道有人看见风阳拿别人的笔了吗?”
沉默。
“老师!为什么不让风阳自己说呢?”
……
楼顶风很大,老鬼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看着亮起灯火的城市。那时候的武名没有那么多汽车,灯火都是来自居民楼。
“小朋友,相信叔叔一次。把手给叔叔,好不好?”
身后,穿着制服的消防员们小心地哄着老鬼。一个经验丰富的消防员低声对队员们说:“说话要格外注意,这孩子情绪太平稳了,容易出事。”
“妹妹,你今年才十三岁,十三岁就考了中考,是武二的学生吧?真厉害!”
队伍里走出一个年轻的消防员,他慢慢挪到老鬼侧面,说道:“哥哥今年也才十九,比你大不了多少。假期到了,有想去哪里玩儿吗?”
老鬼哼着歌,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一步。
“诶诶诶!妹妹,你等等!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跟哥哥说说嘛!”
年轻消防员在说话的时候,静悄悄向前跑了几步。
老鬼转过头,消防员停下了动作。
“谢谢哥哥,这儿冷,你回家吧。”
“你不安安全全下来,我怎么放心回家啊?下来吧,来我家作客,叔,啊不,哥哥给你做饭!”
一声口误,老鬼笑了。我猜他想起了秦景川。
“现在的小孩子就是脆弱,我们当年饭都吃不起,他们受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
“说什么呢!哪里来的闲杂人员?!”
就在这时候,老鬼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了脚。
就在离坠落还有一步的距离时,年轻消防员像是蜘蛛侠一样飞到老鬼身边,把他捞了回来。
“穗子!干得好!快快快!救人!”
……
“写的真好!好喜欢你的文笔呀!不过我觉得人设上可以再突出特点。”
“哇!有更新了!大大好努力啊!”
“我叫穗子,你叫什么名字?”
“好好生活哦!要向伊琳娜同志学习!”
网吧里,我浏览着老鬼的文章,用自己注册的另一个账号在他的作品简介下写了一条又一条留言。
过不了几天,我看见老鬼坐在同一家网吧的同一个位置上,登上了同一个小说网站,用着自己的账号认真回复着我的留言。
我开始不清楚,写留言的到底是我,还是当年的我。原来,我早就认识老鬼了,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他原来在同一副身体里。
……
是稻花开的季节,踩在田埂上,宇安孩子的脚就是衡量四季的尺。一年总共那么长,四季在这被框定好的年里,总是迟到或早来。
“我可不觉得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
“确实,有闰年,还有不同的历法,一年的天数确实不一样。”
夕阳下,大路边的草丛里听着一辆摩托,那时张伟父亲的。他外出打工,摩托就托儿子“保管”。
路面高出稻田许多,两者之间还隔着一条很宽的河。姨外婆说这原来是护城河,以前保卫一方,现在灌溉一方。秦爱临河坐在路边,脱了鞋,两条腿一晃一晃。她不是纤细的姑娘,圆圆的小腿白皙饱满,被落日染成橙黄。
“冉一,你这人真无聊,总是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冉一低下了头。秦爱从书包里拿出一苞蒸好的糯玉米,三两下剥好外面的叶子。随意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递给冉一。宇安的糯玉米在省内都是有名的,冉一闻见香味,捧着玉米咽口水。这玉米粒大饱满,是老品种,唯一不足就是须子太多。秦爱他们不在乎,冉一却吃不下须子,只能忍着口水,慢慢清理。
“我的意思是,一年是多长时间,各个地方不一样。”
“嗐,远了我也管不着,就说宇安吧。今年才刚立夏,稻花就开了那么多。我和你打个赌,今年的雪肯定来的早。”秦爱嚼着玉米,闭上眼满足地嗅着空气里的稻花香,用胳膊碰了碰我,问道:“你说人为什么要把时间限制死了呢?为什么一周是七天?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节气?”
“我猜应该是为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吧。远古时代,统治者要告诉大家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
秦爱捂着耳朵,十分无语地看着冉一,“你又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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