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页(1 / 1)
('
他身边因此得以清静,没有狂蜂浪蝶会往一个煞神身上扑,即使他尊贵无匹,无妻无子。
秋天,《旧塔》获得巴黎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达成华语影史上开天辟地的成就。
曾经庄弗槿蒙骗沈怀珵,答应带他来法国参加这一艺术盛会,可成行时,庄弗槿搭建了最顶尖的团队,唯独缺少沈怀珵。
时间是最客观的证人,再一次向庄弗槿证明,沈怀珵不存在了。
名流云集的颁奖晚会上,庄弗槿一身黑西服,上台捧起金色奖杯,掌声雷动,庄弗槿唯独看向第一排空着的座位,椅背上的姓名牌用双语写着:沈怀珵。
英俊极了的男人开了口,丧偶几个月以来,他周身倾泻出一种悲伤歌剧的哀沉气质,漩涡一样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向他。
他说:“《旧塔》是一部充满了缺憾的故事,相爱的人阴阳两隔。”
台下寂寂,众人都清楚这位风光无两的明星失去了他的爱人——还是《旧塔》的第二主演。
北方的某个小城市,诊所里,一个人关闭了电视机。
转播画面熄灭了,庄弗槿的声音再也听不到。
“谁关的啊,”嗑瓜子的医生说,“谁碰了遥控器。”
角落,孱弱的灰色身影缩了一缩。
第133章 没死,但右手残废
沈怀珵和戏中的阮湖同样割腕而亡,戏也?真也?人时时刻刻活在隐秘的谶纬之中,身似飘萍。
庄弗槿继续道:“中国有句古话‘当时只道是寻常’,我对不起我的妻子,我还苟活,是要还清血泪之后,才有面目去九泉之下寻他。”
从没有过这样的获奖感言,带着浓烈的死志,他隐约有成为当今世界影坛第一人的趋势,真的会去死吗?
庄弗槿最后说:“《旧塔》的荣耀完全属于沈怀珵。”
针对他的感言,外界褒贬不一。有人骂他作秀,踏着亡妻的尸体为自己立深情人设,更多人的反应是疑惑,世上真有如此深重的执念吗?
庄弗槿和沈怀珵并不相配,如高树与杂草,杂草终其一生仰望不到树木的顶冠,不知晓那里上企蓝天,清风吹拂,鸟鸣啁啾。
小草只会用自己春荣秋枯的短暂生命拥抱他,匍匐在它的脚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而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沈怀珵死了,可如果庄弗槿不自杀,他还要痛苦地活上很多年。
在命运前谈论情爱是件太浅薄的事,庄弗槿敢言生死,因为他的心已经随着沈怀珵的去世而腐朽了。
他计划了结自己。
冬天,由庄弗槿监制、主演的新电影《狐仙》上映。这部戏的诞生着实不易,经历许多天灾人祸,一番沈怀珵只拍完了原定戏份的三分之一就去世了。
很多人劝庄弗槿不要强行抬《狐仙》,包括叶翁。叶翁把《狐仙》视为自己的翻身之作,对他倾尽心血,可面对形势逼人,也不得不退却。
他对庄弗槿说:“这部片子不祥,拍的时候见了血,搭进去了人的性命,你不缺戏拍,也别为了这部废了一半的片子把自己的名誉折腾没了。”
庄弗槿一意孤行,攒起团队继续拍摄,沈怀珵的戏份不够,他就给自己加戏,确定无名书生姓庄名理,将末尾改为圆满结局。
他满足了沈怀珵对美好的全部幻想,《狐仙》是献给沈怀珵的。
上映当天,恰值庄弗槿三十岁生日。
晚上,他把沈怀珵送他的二十九岁生日礼物——两枚婚戒,分别戴在双手的无名指上。
没有任何人窥见他的痴情,万籁俱寂,庭院里白雪压枯枝,屋内壁炉里炭火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响声。
再无人对他说:“长命百岁,庄弗槿。”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庄弗槿仰面躺倒在了沙发上,左手上的戒指抵住眉心。
北边,白城。
过了小年,物价一路上涨,菜市场上排满了运了冬菜来卖的小商贩。
一男子穿着军大衣,头戴毡帽,双手都缩在衣袖里,眼看着天又要落雪,还有大半车土豆来不及卖出去。他愁出一脸皱纹,连带着瞧对面挑拣半天的年轻人也不顺眼。
“麻利的,买不买?”
那磨蹭的年轻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用皮手套把最后一颗土豆擦干净放进袋子里,说:“能便宜点吗?”
老板腾的一下站起来:“九毛钱一斤还嫌贵,你去市场上拾烂菜叶好了。”
对方点了点头。
眼睛一眨,似乎觉得土豆摊老板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
他把帆布袋里的土豆重新拿出来,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老板被气得倒仰。
“抠门成这样,讨不到老婆吧。”他对着那片瘦弱的背影嘀咕。
一旁卖白菜的大姐来了精神,也不剥橘子吃了,凑过来说:“老哥,刚来摆摊吧,不认识他?”
半空里零星飘下点雪,土豆摊老板开始往菜上盖棉被,道:“不认识啊,看着像个找茬的神经病。”
“脑子估计没病,就是特别穷,”大姐来给他搭把手,她在这片菜市场二十年了,把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讲得天花乱坠,“你看他长得还可以哈,但手残疾,右手动不了。”
土豆摊老板回想那人挑菜的动作,慢到不正常,而且右手一直在袖管里缩着,一动不动。
“还真是,”他一拍脑袋,又问,“怎么弄的?”
“怪就怪在这儿,外地来的,没人了解他。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跑,我们白城还有门道吸引来新人呢,奇了。”
“那结婚了吗?”
“肯定没呀,谁想不开嫁给个残的。”
年轻男人不知道许多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他从菜市场出来,熟练地走进一家超市,老板娘看见他,涂指甲油的手一顿,抬着下巴问:“找到工作了吗?”
男人没出声,老板娘撇了撇嘴:“闷葫芦。”
他每隔一天,就会来这儿的临期货架上买吃的。
老板娘一开始觉得他穷酸,后来某天下午,男人提前来了,没戴口罩,下巴上贴了一块白纱布。
女人看见他冷玉一样的脸,手一抖,指甲油涂到了肉上。
他是被打了,脚步一瘸一拐,腮边遍布青紫指痕。老板娘那次没嫌弃他,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被谁打了?告诉姐,姐给你找场子去。”
当时还在秋天,年轻人穿着不起眼的长袖长裤,也忽然开口叫她:“姐。”
低低的一声,还挺招人心疼。
蒋巧玉听得热血沸腾,撸起袖子,下一秒就要为他出门讨公道了。
可男人下一句说:“我钱被抢了,今天能先赊账吗?”
蒋巧玉气到跺脚,这是男的吗?又穷又不会哄女人开心。
后面相处久了,蒋巧玉发现这个人心如槁木,而且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此刻,男子从架子上挑出一袋发黑的藕,掏出一元现金递给她。
瞧,这人连个智能手机也没有。
但蒋巧玉今天格外热情,把纸币在手里折来折去,又欣赏着自己闪闪发光的红色指甲油,说:“帮姐一个忙,我免你一周的菜钱。”
“不用,我找到工作了。”
“玩具厂是吧,我表弟要去那边当车间主任,他刚从部队里退下来。”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
“玩具厂的工作还是我拜托他让你进的,不然按你的手的状况……恐怕很困难。”
男人一周前失业,老板娘建议他去郊外的玩具厂碰碰运气,面试他的人满口黄牙,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他很熟悉那种带着窥探和鄙夷的眼神,所以以为自己不会通过。
可今天旧手机上接到一封短信,通知他明天去玩具厂上班。
原来因为老板娘替他托了关系。
“谢谢。”青年说。
他的声音质感像把玉磬,清清冷冷。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