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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添的茶散发着一点滚烫的气息,沈怀珵焦躁地舔了舔嘴唇,起身的时候带得木椅子微微后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啦响声。

杨端殷勤地跟着站起来:“大厨的菜约莫做好了,我让人送上来。”

沈怀珵摇头:“我们得走了。”

“这样晚了……”杨端说,“镇上多了很多新玩意,新办的美术学院的学生在办画展,僧庐也翻新了,很多人去看……”

他口中的僧庐指的是电影的灵感来源——那座孤立在海边的石塔。

杨端推开茶室另一侧的窗户,缀着灯火的七层宝塔映入眼帘。

沈怀珵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单熵按住他的肩膀,侧头问:“走?”

沈怀珵脸色苍白地点头。

杨端合上窗子,歉然道:“抱歉,我多话了。”

他以为沈怀珵故地重游,要寻觅旧日的踪影。所以絮絮说了许多雾山的往事和新生……可沈怀珵极不感兴趣。

大约……网上所说他和庄弗槿感情破裂,确有其事罢。

沈怀珵勉强一笑:“杨老板,什么时候我叫了止逸和裴乌,我们再聚。”

“欸欸,好的。”

杨端心里忐忑,觉得沈怀珵冰雪一样的人物,坐在他装修艳俗的酒楼里挺不像那么回事。

待送别了两位,他盯着那道灯牌,决心拆了,参照庄老板翻修古塔的审美,弄一个古色古香的酒楼出来。

月光如水,沈怀珵沿着不知比从前宽了几倍的石板路,低头漫无目的地走。

影子被投在前方,细长而淡,随着脚步蝴蝶般起起伏伏。

就像偏偏和他作对似的,分岔路前,一道指示牌矗立,显示左转是古塔景点,右转能去影院观影。

沈怀珵无奈:“单熵,我好像带你走错路了。”

单熵四周看了看。这里格外幽静,右边小巷里有家私人影院,老板搬了藤椅坐在门口乘凉。远远望见他们,招呼道:“来吗?最近上映的《烟雨客》这里能看。”

“……”

老板不知按了什么按钮,一幅一人高的海报忽地在小巷墙壁上亮起。

沈怀珵瞥见彭霜雪白的侠客袍袍角,颇为落荒而逃地钻入左边的那条道路。

有时命运给人的选择就是极狭窄的。

暑气在日落后迅速被海风冲淡,沈怀珵拢紧身上的衣服:“我或许不该带你来这里……”

单熵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和江彦在京城的机场凑巧碰面,他说他独自回纽约,把你一个还没完全退烧的人单独留在国内。”

去古塔的路上建满了路灯,偶尔有萤火虫在草丛中出没,冷冷的一团火,像天边的远星。

高而旷的景致,的确很适合打造成度假地。

不时有从古塔回程的游客和他们擦肩,沈怀珵戴上了兜帽,单熵走在他一侧,挡住他大部分身形。

“江彦灰心又气愤的样子吓了我一跳,你们久不回纽约,新闻报道又一桩接一桩地来,机场相遇后,我就默认你和江彦闹掰了。”

“按照江彦给的地址找到你,你还低烧着,迷迷糊糊地把我当成江彦,说:‘你别走了,和我回雾山一趟好不好。’”

“是么?”沈怀珵语气低低的,“我烧糊涂了。”

单熵:“我要告诉你吗?今晚大约算很好的机会,你梦里还叫了庄弗槿的名字,说让我们回雾山看看庄弗槿……”

七层宝塔出现在眼前,单熵放柔了声音,“你瞧,这里满是庄弗槿的痕迹。”

第179章 还你

“去宝塔吗?”一对回程的情侣拦住单熵,说,“如今夜游没开通,现在这个点已经停止入内了,你们过去怕会扑空。”

旧塔无声地耸立在海边的山崖上,其下翻涌的墨浪发出温柔的声响。

它不再是从前无名的、颓圮的废弃建筑,单熵接过小情侣递来的景区指南,就着路灯,看到纸张上印着的字眼:延雨古刹。

延雨……?

单熵未懂其意,沈怀珵却张皇地接过指南,几乎热切地用眼神看着占据一小块版面的、旧塔的简介。

男生洒脱地摆摆手:“你们拿着看吧,这种东西游客中心里有许多。”

他们说着,便走远了。

游客渐稀,白日里络绎不绝的道路显露出点萧索的味道,远星几颗,恰好点坠在旧塔亮起的金顶上,光芒在相较之下变得暗淡,如同拱卫月亮般拱卫这座塔。

“庄延雨骨灰归于此处……”

夜色下,沈怀珵的胸与背像手提琴般起伏着,从唇缝中艰难地挤出来这句话。

涛涛海水不断拍打岸礁。

沈怀珵脆弱的嗓音从浪声中传来,轻易地被击碎,有显得十分渺远,听在单熵耳朵里,像玉掉在地上。

“庄延雨是谁?”他对中国史的了解仅限于宏大叙事中的帝王将相,几位千古一帝,几位惊世名臣。

庄延雨是谁呢?史书列传里匆匆几笔,悄无声息地死在北境,身后无好友亲人治丧,尸身被送到京城后便失了音讯,未知埋骨之地。

“不算什么知名的人……”沈怀珵手指用力把纸张抓皱了,牢牢捏在掌心,故作平静道,“既然今天看不到,我们就回吧。”

不知名?单熵又在脑海里搜寻了自己薄弱的历史知识储备,并未在鼎鼎有名的王侯将相里找到这位。

难道真的声名寂寂?

单熵试探着问道:“酒楼老板说宝塔按照庄弗槿的意思经历了一番修葺,莫非他存了私心,选了位自家的祖先来祭奠?”

单熵有意频频提及庄弗槿。

在这座满是那人痕迹的海滨小镇。

因为他看得出沈怀珵把自己缩在壳子里——连江彦都打不破的壳子。

从单熵见到沈怀珵的第一面起,就觉得美人如花隔云端。

对方被一层纱幔蒙着,那是一道忧伤和情伤叠加的复杂云雾。

单熵时常听闻中国人喜好参禅,莫名地,他被沈怀珵吸引,把对方当做端坐香火案之后的一尊菩萨,透过袅袅白烟,参悟菩提真容。

听闻他的话后,沈怀珵的表情似有动摇,一点白齿把下唇咬得发红,身体也如风中柳絮般,打起摆来。

海边路的护栏很低,单熵连忙将人扯过来,拽到路心。

沈怀珵猝然转回身来,双手反抓住他。应该用了极重的力道,可落在单熵的胳膊上后,单单薄薄的,显示出十指主人的虚弱。

沈怀珵睁着快被几滴冷汗淌进去的眼睛,说:“我们回去罢。”

近乎乞求。

他惊恐时潋滟的眉眼极美,无辜地瞪着,能露出浓密的睫毛根部,像精致的、宠物的瞳仁。

单熵知道他又在逃避。

逃避一种名为庄弗槿的情绪。

叹了口气,单熵擦去沈怀珵眼周的冷汗,说:“回哪里?酒店还是京城?或者美国?”

“酒店……”

回到雾山镇的酒店,沈怀珵能继续他温吞的摇摆,像一根坏掉的天平指针一样左右不定。

不在京城和纽约之间做出选择。

单熵无奈却顺从地跟在沈怀珵身后半步的地方,月光照着涌动的海水,单熵轻轻说了一句:“你还能逃避多久?新闻报道讲,庄弗槿依然生死未卜。”

“如果你担心他的生死,你应该到京城去,如果你彻底放下他,你应该远走高飞。”

单熵给出了明明白白的两条路,可人生哪能简简单单地非此即彼。

“你还在挣扎,在国内盘桓,甚至故地重游,就说明你在乎他了。”

单熵勉强看清菩萨一点慈悲的面容,说,“不如归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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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亦樨站在墙根老老实实地挨训,庄冶鹤手中的拐杖拄地发出“咚咚”的闷响。

老人指着二孙子的鼻子骂:“你接不了?哼,”他浑浊的嗓子挤出轻蔑的一声笑,“窝囊,你好歹也比庄弗槿年岁大,怎地一点担当也无,仅仅把庄氏影业交给你,你就说应付不过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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