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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声调越来越高,在沙发上坐下,把拐杖掷出去,“那庄家产业那么多,我闭眼之后谁来管?京城商会主席的位置谁坐?”

庄亦樨被拐杖结结实实地砸到了膝盖,朝白地板上一跪,瓮声瓮气怂道:“不还有三弟……一直以来都是三弟管着所有……”

庄冶鹤又抓了桌上的杯子,想砸他。看到上面医院的标识,想起隔壁的屋子还是重症病房,才按着脾气勉强作罢。

也压低了点声音,道:“庄弗槿鬼迷心窍了,以后的家产没他的半点份。”

庄亦樨苦闷地抬起头:“没他真不行,”又搜肠刮肚一番,说,“要不,您找大哥吧,他一直雄心勃勃地要坐家主的位置呢。”

“庄景棠比你更轻浮,你若努力还能做个守成之主……若他,呵,过不了几年就能火烧火燎地把家业全败了。”

庄亦樨又提了几个名字,把同辈的堂表兄弟们都提了一遍,他越说庄冶鹤越皱眉,哀叹家族不幸。

庄亦樨苦笑:“您身子康健,要不然就自己管着事,等雪时长大,我瞧他聪慧,很有……很有……”

他说错了话,连忙咬住舌头。

庄冶鹤:“有什么?有庄弗槿的风貌?”

“您知道的,无论我怎么说,都绕不开三弟,珠玉在前,任何继任者都不能让您满意,也不及他的能力。”

庄亦樨往前跪行了几步,抓住庄冶鹤的手,“三弟不过为一个男人执迷,算什么大错……”

“胡言!”庄冶鹤拂去他的手,眼珠充斥着淡红色,“拘泥于儿女情长,频频以身犯险,哪里有长寿之相?我瞧他英雄气短,活不长久,这次又主动请求从庄家族谱上除名,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一个对家族无用之人?”

“您对奶奶,不也痴情一片吗?”

庄亦樨又爬过去拿起那根拐杖,恭敬地送到爷爷掌心。

庄冶鹤焦躁地在休息室内来回踱步,说:“你们总提起她,以为是一道护身符吗?我爱她,但也从没想过因她去死。”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一个皮球从打开的门缝中滚了进来。

庄冶鹤顺着皮球的行迹往前看,见到沈雪时充满童稚的一张脸,而庄弗槿站在孩子身后,病号服外披着件外套,斜支在墙边,没有表情。

“放心,隔音很好,”庄弗槿开口,“你们说的话我在病床上都没听到。”

“刚让徐连帮我办好了出院手续,我想应该来告知你们一声再走。”

他头上的绷带还没解开,苍白瘦削的躯体处处都渗着病气,精神却像一株昂扬的野草。

仿佛挤开了沉重的石缝,从此再不收拘束了。

庄弗槿拍了拍沈雪时的肩膀,小孩跑过去捡回来自己的皮球,脆生生说:“太爷爷,再见。”

庄冶鹤弯腰,眼珠里慈爱和恼怒各占一半,问:“去哪?”

沈雪时回到庄弗槿身边,说:“找妈妈。”

庄冶鹤的眼神中,怨毒最终占据上风。

他鸡皮鹤发,苍老松弛的眼皮耷拉着,投出的视线令沈雪时浑身一颤,躲到庄弗槿的背后。

“好啊,你觉得自己自由了?翅膀硬了?”

庄亦樨察觉到爷爷状态不对,扑到他脚边,伸臂环住空荡荡裤管里细瘦的双腿。

可庄冶鹤的拐杖尖已经戳到了庄弗槿的肩膀,苍朽的声音像一口被撞响的古钟:“以为离开庄家这么容易吗?你姓庄,拜家族所赐得到的这一切,你怎么还?”

庄弗槿冷静地直视他:“您想我怎么还?”他张开双手,说,“身体发肤,五官脏器,要我都挖出来换给父母吗?”他嗤笑,“我欠他们什么?”

“从我生下来没有人怜悯地给过我一丁点爱,您现在自以为正义地指责我,小时候又何曾在苦海里救过我一点点?”

如果他在阳光里长大,也许不会为沈怀珵烂漫的善良而感到头晕目眩。

不,依然会的。

因为冥冥中命运有所牵引。

一次次地,让沈怀珵如流水般穿过他的人生,冲洗他粗糙驽钝的棱角,剥开他肮脏晦暗的壳。

梦中无常说他半仙之躯,可沈怀珵才是他信奉的唯一神祇。拯救他冰封的情爱,像春天唤醒植物一样唤醒他。

他牵起沈雪时便走,小孩回头看太爷爷,一松手把皮球丢了,说:“皮球您给我买的,还给您。”

还?

庄冶鹤跌坐回沙发上。

谁欠谁的,说的完,还的清吗?

世上笔笔都是烂账。

大家都不是归还玩具就算两清的小孩。

但庄弗槿做好了选择,他要沈怀珵,生死无阻,钱名两抛。

塑料皮球骨碌碌滚到庄冶鹤脚边,他伸出枯瘦的五指去抓,那东西反倒脱手,滚得更远了。

第180章 也算殉情

飞机穿越层云。

北面的天空青冥欲雨,在夏天的尾声,似要浇下一层磅礴的水汽洗去最后一丝溽热。

飞机轨迹一路向南,舱内光线暗淡,沈怀珵拉上眼罩昏昏欲睡间,听得前排两人私语。

一人说:“庄氏影业股权变动,竟然变为庄亦樨掌门了。”

另一人轻蔑:“酒囊饭袋。”

声音略微耳熟,沈怀珵眼皮动了动,默默坐直了身体。

一侧的单熵隔着袖子,轻拍他的小臂。

那二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声音熟悉的人道:“这样一看,庄弗槿真有从家族里脱身的架势了……”

沈怀珵摘下眼罩,忽而倾身向前,叫了声:“林与?”

前排那人回过头,浓妆的面孔上显露出讶异。

头等舱只他们四位,林与轻快道:“怀珵?!我登机的时候太晚了,匆匆之间竟没看到你。”

机舱传来提示音,提醒乘客京城要到了,飞机即将着陆。

总算赶在暴雨前落了地。

舱门开启的同时卷进一股潮湿的风,细碎的雨珠扑打在玻璃廊桥壁上。

机场滞留了大波人群。

林与拎了一口沉重的行李箱,边走边对沈怀珵说:“我们这次出差去嘉市,学了点戏曲妆造,拍下部电影用。你们是……?”

他眼神犹豫地在单熵和沈怀珵间流转。

“旅游。”沈怀珵答得含混。

林与忽而伸手拨了下沈怀珵的绿玉耳坠,笑说:“你打耳孔了呀。”

林与没怎么变,一身夸张耀眼的装饰物,一丝不苟的妆容,“真漂亮,早几年前,你说怕痛。”

“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拉去打的。”沈怀珵拉了单熵一下,“他也是我留学认识的朋友。”

林与和单熵简单打过招呼,叹道:“你知不知道……庄弗槿找你找疯了……”

机场内部一片混乱,天空裂开一道口子,灰扑扑的云彩被扯成棉絮状,雨水如注。

广播循环播放航班延误的消息。

人群如被困在玻璃房里的蜜蜂,发出乱糟糟的嗡鸣声。

所有要乘机的人员都要再等待至少六小时。

哀叹,焦虑,抱怨的人声充斥耳膜。

沈怀珵身在京城,猛然又听见庄弗槿的名字,胸中生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连带着唇舌都发木发冷。

这样风雨如晦,树木催折的场景,像极山神庙垮塌的那一瞬。

“我……我不知道,等这场雨停,我们就要转机去国外了。”

沈怀珵梦呓般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喧嚣里。这场哄闹的风波似乎朝他而来,蛛网一样扩散,直到把他笼罩其中。

一群人破开人潮,团团围住他。

沈怀珵莹白的面孔在黑衣人浩大的声势里宛若一轮皎月。

庄亦樨踱步而出,神气地抖了抖肩膀,京城是他的主场,自不会像在纽约一般受人欺负。

“江彦不在,”庄亦樨按住身侧徐连的肩膀,继续说,“劝你乖乖和我回去。”

徐连眉头深皱:“庄总……不能动粗。”

风水轮流转,他也能被称为庄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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