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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声音里殊无男女情欲,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赵绥绥无从对他发火,更加无法责怪他什么。嘴唇蠕动,憋出一句:“不难受……”

“宋家小公子似乎很喜欢你。”

赵绥绥眸子圆睁:“关沈大人什么事?”

“你喜欢他吗?”

“不要沈大人管。”

“最好不要喜欢。”

“为什么?”赵绥绥好奇。

“如此冲动易怒,仅凭意气行事,料想日后不会有大出息。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沈大人这话挟带私怨,有失公允。”

“哦?”

“他方才冲撞了你,你故意贬低他!”

“难道你认为他会有似锦前程?”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似锦前程,我只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还是个少年,不冲动不意气用事还叫什么少年,等他长到沈大人这个年纪,未必比沈大人差。”

“这就是你不怨恨我的原因吗?”沈溟沐嗓音忽然低沉。

“什……什么?”

“因为信奉人可以脱胎换骨?”沈溟沐看赵绥绥的目光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血缘这个东西真是奇妙,你母亲就是个宽以待人的性子,她虽然没有教养你几年,你们骨子里的东西却难得地一脉相承。”

赵绥绥瞬间呆住,“你……你……”她想说你认得我母亲?转念一想,当然认得,出口的话便成了:“沈大人那时在府里能经常看到我娘亲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脑子虽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实在太模糊了,你能讲给我听听吗?”

“你明日来我宅上,我讲给你听。”

“咦?”赵绥绥惊讶,“为什么要去宅上,不能在这里讲吗?”

“不能。”

“可是……可是……”赵绥绥低下头,“我答应了祖父母不再和你来往。”

“你自己权衡。想听沈鸾的事就过来,想听祖母的话就别来。”他起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清净也躲够了,上前面走走。”

赵绥绥指尖搭上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起身。她比他矮一个头,站起来视线刚好落在他的喉结上,杏核大的一个小结,上下滚动,充溢男子气息。

赵绥绥团扇摇曳,跟着沈溟沐穿过木香藤子,钻出来时挂了一身木香花瓣,她拿扇子拍掉身上的,头上的看不到,沈溟沐忽地倾身过来,一瓣瓣摘取下。

摘完,问她:“我头上有吗?”

赵绥绥伸出两指,捏下他发冠附近的一瓣木香,回他:“没了。”

两人沿花径缓行,前方忽地出现岔路,赵绥绥拐上岔路,欲与沈溟沐分离,沈溟沐却跟着她走上岔路。

不等她开口,他先自答疑解惑:“总不能叫我一直受人指指点点,咱们且走着,如常说笑,谣言不攻自破。”

长廊曲洞,清池圆亭,当下游了个遍。同时认得他二人的,见了不免惊讶,议论起来:“不是说沈大人微时做过赵家仆役,还拐走了赵小姐吗?如今赵小姐竟与他谈笑自如,没这回事一样。”

“沈大人最近炙手可热,搞不好是某个心怀嫉妒的卑鄙小人暗中散布流言,中伤沈大人。”

“有道理。”

赵绥绥听见了,悻悻然:“沈大人利用我。”

沈溟沐道:“多谢你。”

赵绥绥偷偷瞟他,但见他一本正经,脸上一点儿愧疚之色没有。心想这人可真讨厌,但是为什么心里偏偏讨厌不起来呢?

半路遇见郭公公,问明太子与班雀在养心阁,领着赵绥绥过去了。

养心阁用作书房,门窗皆是书条纹,阳光打进来,在地上投下条条光影,颇有应照之美。

沈溟沐和赵绥绥走进去时,季鸿班雀正在为取名一事发愁。

季鸿翻看着各位名士清客们的提名。

“詹先生提名清园。”

“不好。”

“魏先生提名绿园。”

“也不好,太俗气。”

“春园,雅园更不行了?”

“当然不行了,都够俗气。”

季鸿说一个班雀否一个,正犯愁,看到沈溟沐走进来,笑着招呼:“来得正好,快与我取个风雅不落俗套的园名。”

“现成一个,只怕班小姐嫌俗气。”

“沈大人用字不落俗套,我纵是想嫌俗气也嫌不起来。”班雀说着走到赵绥绥身边,挽她在椅上坐下。

悄声问她:“怎么和他一起来?”

赵绥绥道:“碰到一起了。”

两句话功夫,沈溟沐笔走龙蛇,已在宣纸上落下二字。

“静园。”季鸿读出来,回望班雀,“如何?”

“俗。”

班雀一字做评。

赵绥绥道:“字字嫌俗,你倒是起个不俗的。”

班雀拿眼睛剜她。

赵绥绥小声嘀咕:“我觉得静园很好。”

季鸿哈哈大笑:“她不是没取,只不过选用的都是玉、灵、美一类更加俗不可耐的字眼。”

“哼,好端端的,又提起这茬儿干嘛,有本事你自己取,我不掺和了。”

“瞧瞧,又发脾气了。”

“什么叫又,我很爱发脾气吗?”

季鸿转顾赵绥绥:“四个人里有三个都取过了,赵小姐也取一个。”

“我?”赵绥绥思索须臾,“我取静园。”

“三个对一个。”季鸿道,“看来非叫此名不可了。”

“且慢。”沈溟沐望着赵绥绥,“我想到了更好的。”

“哦?”

笔触饱蘸香墨,一撇一提,书下一字。

“绥?”

“绥园?”

“太子意下如何?”

“绥有平安、安好之意,又俱舒缓貌,且不落俗套,是个好字。”

然还得争取班雀意见:“小雀儿觉得如何?”

班雀亦觉此字好,唯一不满意的是自己心上人的园子用自己好姐妹的名字命名多多少少有些奇奇怪怪。

赵绥绥也瞧出来了,建议说:“何不叫雀园,在园里多养些莺啊雀的,太子的名字不也含有飞禽吗?”

班雀偷瞄太子。

季鸿意甚踌躇,雀园听起来像个鸟园……

沈溟沐苦笑:“你们也别为难了,容我再改个字。”

提起湖笔,挥就一字。

季鸿看后,笑道:“两位小姐且来看看,此字如何?”

赵绥绥班雀一同趋前观看。

“随园?”二女不约而同启唇念来。

“如何?”

“我觉得很好。”

“我也没有问题。”班雀说。

“就这么定了,此园今后称随园。”

17.麝香

车厢里,赵绥绥问班雀:“和太子和好了?”

“算和好了。”

“沈大人的事,太子不追究你了?”

“他敢再追究!”班雀声音陡然拔高,下一秒恢复如常,“说起这个,你和沈溟沐怎么走到一起了,还同进同出?”

“哪有同进同出?”

“你们在园子里有说有笑,给多少人看见,你当我耳朵聋听不见?”

赵绥绥于是道:“沈大人深受流言困扰,恳请我和他同走一段路,击碎那些流言。”

“那是流言吗?那是从你祖母嘴里说出来的话赵绥绥!你纵是心善,不跟他计较,可也犯不着替仇人洗清,傻不傻?”

“玄都观与百花山两次,多承沈大人照拂,他有所请,我焉能拒绝?”赵绥绥没有说出来的是她对沈溟沐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非因爱慕,而是一种根植于身体深处的情感,仿佛已经存在多年。

“你倒是懂得知恩图报。”班雀嘲讽。

赵绥绥性子虽软,也不是没脾气,当下回了一嘴:“知恩图报的确是我的优良品质。”

恰逢马车行驶到班府门口,班雀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一声蹦下去,径自回府。

翌日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行将落雨的架势。赵绥绥捧腮坐于窗前,昨晚睡觉前明明想好了,今日又犯起了踌躇。

小狐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从旁建议道:“小姐想去就去嘛,我和锦豹儿陪着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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