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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想去哪就叫我去?”
“小姐的心事岂能瞒过我?”小狐窃笑,抓过赵绥绥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一个“ʟᴇxɪ沈”字。
“讨厌!”赵绥绥缩回手。
没矜持上一会儿,巴巴地赶着问:“真的可以去吗?”
不等小狐开口,锦豹儿插进来一嘴,“小姐甭听她的,她居心不良。”
“我哪里居心不良?”小狐不服气。
“你劝小姐见沈大人就是居心不良。”向赵绥绥告状,“小姐还不知道吧,小狐这阵子正害相思呢,是日也思夜也想——”
没等锦豹儿说完,小狐跳脚,“小蹄子,看我不拧你嘴巴!”
赵绥绥犹自云里雾里,“日思夜想谁?沈大人吗?”
这一来二女也不打闹了,齐齐笑弯了腰。
“哎哟,我不行了,小姐,你害我笑的肚子疼。”
小狐亦捧腹:“小姐,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你该了解我,我是那眼高于顶的人吗?沈大人什么身份,也是我能惦记的?”
“傻小姐,小狐看上的是庆风!”
赵绥绥后知后觉,“难怪每次见沈大人,你和庆风总不见踪影。也好,走吧,我带你去见庆风。”
“小姐想见沈大人干嘛拿我作筏子?”
“嘴巴还硬!小姐,咱不去了,急死她。”
赵绥绥笑道:“快别打趣她了,你瞧她脸红的。”
“像只大柿子!”锦豹儿凑过脸,专在小狐耳边嚷。
被小狐无情地弹了个脑瓜崩儿。
有锦豹儿小狐打掩护,老夫人只当赵绥绥又去班府玩了。出门后,从外面雇一顶轿子,小轿颤颤悠悠,行不到半个时辰,停在沈宅前。
赵绥绥下轿,头顶的天空愈发阴沉了,却不见半点落雨的意思。
小狐叩响门环,灰衣鹤发的老仆开门,直说赵小姐请进。
赵绥绥奇道:“上次来并未见过老伯,老伯怎知我姓赵?”
“公子早有吩咐,说今天会有位赵小姐过来。”
“咦?”
“赵小姐请进,公子已在书房恭候多时了。”
赵绥绥压下心头讶异,随老伯前往书斋。尚未走近,隔着万字纹窗棂便看见一道暗玉紫的身影,立在书案前凝神运笔,其中一个窗格刚好框进他一只眼睛,神态专注无比。
老伯来到书房门口,并未惊动沈溟沐,而是做了个手势,请赵绥绥进去。
赵绥绥讶了一下,款步而入,想起小狐锦豹儿来,挥了挥手叫她们自顾寻庆风玩去。
沈溟沐全神贯注于笔上,似乎并未主意到她进来。赵绥绥走到他身旁,看他写字,看着看着不禁读了出来:“绿竹半含箨,新稍才出墙。色侵书秩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色,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
念完一遍,不禁齿颊生香。
沈溟沐道:“识得这首诗?”
“杜甫的《严郑公宅同咏竹》,杜诗中难得的清新雅致之作,读过一遍后再难忘怀。”
猛然注意到沈溟沐持湖笔的手是左手,奇怪道:“沈大人怎的用左手书字?是左撇子吗?”
沈溟沐道:“今日右手不便,只好使左手。”
放下湖笔,轻轻摩挲右手,“老毛病了,一遇阴雨天筋骨痛,使不上力。”
“受过伤吗?”赵绥绥想起班雀似乎说过沈溟沐右手受过伤,提不得抢,故而虽常年跟着归将军军中行走,最终却做了个文臣。
“很多年了。”沈溟沐捻着手上珠串,隐隐飘着香气,“每逢阴雨天便得带着麝香手串镇痛,还受得了这气味吧?”
寻常人并不会讨厌麝香,赵绥绥却是个例外。诸香中最不喜麝香,沈溟沐好似知道她有这样的好恶才开口一问。
“受……受得了。”
“坐。”沈溟沐为赵绥绥拉开一把椅子,并问她,“喝什么茶,我这里有雀舌、龙井、石花、紫笋……”
赵绥绥道:“除了龙井都好,我不喜欢龙井的豆香味。”
沈溟沐遂捏起一撮雀舌扔进茶壶,以沸水冲沃。
等待茶泡开的功夫,赵绥绥忐忑不安地问:“沈大人能和我说一些我娘亲的事吗?我想听。”
沈溟沐不置可否,轻轻转着腕上的麝香串子,良久方道:“一会儿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沈溟沐不答,提起茶壶,倒了一盏清亮茶汤给她,“喝茶。”
一杯茶刚刚饮尽,方才的老伯走进来:“公子,马匹准备好了。”
“走吧。”沈溟沐起身。
赵绥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已经被迫跟随沈溟沐来到了后门。
“我只有一匹马,委屈你和我共乘一骑。”
“小狐和锦豹儿……”
沈溟沐将她扶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来,手挽缰绳,将她圈在臂弯里。
赵绥绥嘴里嗫嚅着,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沈溟沐不知搁哪变出一顶垂纱斗笠,盖在她头上。赵绥绥梳的是单螺髻,中空的斗笠刚好穿过她的螺髻,稳稳落头上。
“右手不太能使力,缰绳控的不稳,可能会有些颠簸,你坐稳了。”说着一扯缰绳,马儿嘶鸣,扬起前蹄,驰上街头。
赵绥绥被他圈着,一动不敢动,抬起眼皮看天,隔着面纱,原本雾蒙蒙的天空平添了一层朦胧感。随时随地都能降下一场大雨。
出城走上土路,颠簸起来,赵绥绥的肩膀时不时撞上沈溟沐胸骨。还是碧玉年华未经人事的她被迫感受着男人的坚硬。
忐忐忑忑挨到马儿驻足,赵绥绥撩起面纱,抬头一望,只见他们此刻身在一座山寺前,山门前悬挂好大一块牌匾,烫金大字,上书苦竹寺。
沈溟沐下马,旋即旋即将赵绥绥扶下来,赵绥绥懵懵懂懂:“我们来这里干嘛?”
“看竹。”
走进山门,将马匹交给小沙弥,自领着赵绥绥往山后竹林转。竹篁幽深茂密,风摇动青玉枝,飒飒千层浪。
竹篁入口前有一间竹坞,竹坞前坐着位老僧,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木鱼极有节奏,咚咚咚,落在竹林中,颇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沈溟沐领着赵绥绥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漫步,篁中有颜色好看的鸟儿飞来飞去,有翠鸟,有粉燕儿,有柳莺,还有黄的蓝的红的山雀,落在竹梢上,压得枝条儿荡悠悠。
赵绥绥篁间走着,眼睛偷瞟沈溟沐,寻思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沈溟沐仿佛能看穿她心事,终于开口:“《严郑公宅同咏竹》这首诗你第一次读到是在何时何地?”
赵绥绥思忖须臾:“小时候祖父教我读唐诗,想必是那时候读到的,具体时间地点记不清了。”
“我却记得。”在赵绥绥讶异的目光中,沈溟沐叙叙道出一个日期,“永平三年九月十六,地点是苦竹寺。我们身处的这片竹林。”
赵绥绥掰着指头算日子,“永平三年我五岁,九月十六……九月十六是我娘亲的生辰……”
“沈鸾爱竹,她生辰那日你们一家游苦竹寺,在苦竹寺的竹林中,沈鸾吟了这首诗,你不解问其意,沈鸾逐字为你拆解,称这是杜甫少有的清雅之作。”
竹吟萧萧,乐曲一般动听,赵绥绥看着那些绿竹,看着碎石铺就的小径,看着小径旁耸立着的刻着柳宗元的《苦竹桥》的石碑。恍惚有声音灌进耳朵:
“柳宗元的这首《苦竹桥》虽好,哪里及得上杜甫的《严郑公宅咏竹》衬托此地景致。”
……
女声轻柔脆快,恰似此地绿竹,淡雅脱俗。
一刹那,赵绥绥恍若被什么击中,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涌进脑海。
18.进食
仿佛画卷,一幅幅在眼前展开。
缥碧色的衣袖、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晃动的竹枝儿……记忆风驰电掣闪过,她只来得及捕捉到零星几个画面。
“缥碧色……永平三年九月十六日我娘是穿了一件缥碧色的衣裳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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