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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自打有了身孕,胃口极娇,想吃什么东西必须立刻吃到。
男人道:“你在这里等着,勿乱动。我快去快回。”
“我不动,你去罢。”
男人去后,妇人雨中清立着。空着的手懒懒抬起,伸到伞檐外承接雨水,雨滴在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上砸开,洗刷出鲜艳色泽。
一声小儿啼哭蓦然入耳。
妇人左右环视,未见有孩子。然而哭声却像不散的阴魂,穿过重重雨幕,直达耳底。若隐若现,若有似无。
妇人循着时断时续的哭声移动脚步,谁知那声音仿佛有意勾着她,一会儿弱一会儿强。不知不觉间,妇人来到一处僻静庙宇。
庙宇当中坐着三四岁大的娃娃,蓬头垢面,啼哭不止。
“你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泣,和家人失散了吗?”妇人跨进来,俯身垂问。
小娃娃看到妇人,哭脸变笑脸,摇手道:“哥哥!哥哥!”
妇人正莫名其妙着,四周突然冲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将她团团围定。
“你们想做什么?”妇人虽然惊讶却不并不慌张。
他们显然商量好的,行动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一人把着一条手臂按住妇人,其余的人一拥上来薅妇人的钗环首饰。妇人见他们只图财,不挣扎也不反抗任他们抢,偶遇动作粗鲁的,小声提醒,“你们动作轻些,拿东西可以,勿伤了我腹中胎儿。”
当中有个高个儿少年,专爱与人找不痛快,扯去妇人身上的最后一件首饰后,推了她一把,口内啐道:“锦衣玉食的贱人!”
妇人踉跄几步,身体失去重心,朝后栽倒。高个儿少年瞧见妇人高耸的腹部,贱兮兮地想上去跺一脚,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年拦住了他,“说好了只抢东西,不准伤人!”
少年年纪虽小,说话自带一股威严,对方虽比他高大却不敢反驳,抱起地上的小娃娃就去了。妇人腹部传来阵阵绞痛,下体似有暖流流出。
她把手伸向少年,“救……就……”
少年没理会妇人。和同伴消失在雨幕中。
他们一伙七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街头,集结为害,成为远近闻名的泼皮。日常以偷窃为生。
今日乞巧节,原本想趁着节日热闹,捞它一笔。奈何天公不作美,坏了他们的好事。几个人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雨幕中走来了一对夫妻。
妇人遍身绮罗,头插玉簪,耳戴明珰,腰悬美玉、腕挂银镯,颈上的璎珞圈子更是镶嵌珠宝无数。
着实惹人垂涎。
苦无下手机会,幸而男子后来走开。七人中以少年头脑最灵光,立时有了计较。利用小儿啼哭将妇人引至僻静处,再一拥而上。
过程无比顺利,然而少年却心事重重,脑海里不断闪过妇人苍白的脸庞,和她那只向他伸出来的手。
少年步履渐渐迟缓。前头同伴神采飞扬,商量着当掉首饰后去玉馔楼大吃一顿,察觉少年落后,疑惑道:“怎么了,小穆?”
小穆道:“你们先走罢,我有点事。”
不顾同伴们诧异的目光,沿着来时的路飞奔。奔跑带起一溜儿污水,有的落在地下,有的溅在身上。
气喘吁吁跑回方才的庙宇,妇人还在,头上脸上出了重汗,头发也浸湿了,黏腻地贴在额颈上。
下体似有血流出,迤逦一路红痕。
“你……你怎么了?”小穆的脸色比妇人还要苍白。
“我恐怕要生了……”
“什么!”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小穆温言大惊失色,“我、我去找你丈夫来。”
“来不及了。”妇人虚弱道,“你挡住门板,休要让人进来。”
小穆遵照吩咐挡好门板。再次回到妇人身前,手足无措道:“接下该做什么?”
“到我身边来。”
等小穆蹲过来,她抓住他的手,苦笑道:“我曾设想过无数次孩子出生的场景,万万不料是在这种情况下。难为你了,可是我真的需要人陪。”
镇痛来袭,妇人手上骤然施力,小穆的手几乎被她捏碎了。看她今咬着牙关恐她咬着舌头,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木棍,妇人咬着木棍,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叽里咕噜滚落。
压抑的惨叫刮擦着小穆的耳膜,更可怕的是大量的鲜血从妇人两腿之间流出,蜿蜒成一条小河。镇痛过后,妇人大口大口地喘息,活像一条濒死的鱼。恳求地望向小穆,“我感觉孩子露头了,能帮我看看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此时怕得厉害,可是面对着妇人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硬着头皮绕到妇人身前,掀开裙子瞄了一眼。
“能看到婴儿的头吗?”
小穆点点头。
妇人继续使力,然而镇痛已经消耗了她大半力气,加之腹部挨了一脚,气息奄奄,用一阵儿力便得歇上一会儿,导致生产过程极其艰难,一刻钟过去,孩子仍旧卡在头的位置。
“再加把劲儿,就快出来了!”小穆安慰妇人。
“我不行了。”妇人脸上全无血色,眼皮发黏,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你得帮我一把。”
“怎么帮?”
“我在上面使劲儿,你在下面拽,务必把婴儿娩出来。”
小穆惊恐万状,“我做不到。”
“你可以。”
“不、不行……我真的ʟᴇxɪ做不到。”小穆低头看了一眼妇人两腿间血淋淋的什物,愈发退缩,“我去找你的丈夫来,我真的不会……”
“来不及了,再不生下来孩子会憋死。你听我命令,拽!”
妇人的声音有如纶告般,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小穆的双手鬼使神差般伸到妇人腿间,抓住那团触感奇特的肉球,随着妇人的节奏施加力道。
起初小穆不敢用力,生怕把那娇弱的婴儿捏碎了,抑或把妇人的肠子一道扯出来,渐渐地掌握了力道,配合着妇人,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由许多个一瞬组成的漫长时间,婴儿“噌”地从妇人腿间滑到他手上。
一团团秽物随着婴儿的娩出倾泻出来。
小穆尚来不及弄清楚那些秽物是什么,手上的婴儿张开小巧的嘴巴,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29.收养
“男孩女孩?”
妇人气若游丝,听到婴儿啼哭,眸子里硬是挣出一分清明,切切地问。
“女孩。”
小穆试图把孩子送到妇人身边,走动间惊觉下面有东西拉扯,低头一瞧方知是一盘血污通过一条肠子状的东西与婴儿相连。
“是脐带,剪断它。”
小穆找不到剪刀,掏出随身小刀割断脐带。这样小的孩子随身携带刀子,妇人目光复杂起来,小穆知道妇人在想什么,解释道:“防身用的。”
婴儿未曾擦拭,身上还有血腥气,皱巴巴一团,称不上漂亮。妇人眼里却溢满喜爱,轻轻拍抚道:“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忽然望向小穆,“忘记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小穆格外警惕,“想套出我的名字,顺藤摸瓜吗?没那么容易。”
他不肯说,妇人也不迫他,“你既不肯说你的,那我告诉你我的,我叫沈鸾,鸾凤的鸾,我的夫君叫赵温。温润的温。”
“谁稀罕知道你们的名字。”
沈鸾不计较他的无礼,接着问:“你多大了?”
小穆不答。
“年龄总不会也是秘密吧?”沈鸾取笑,
小穆思索须臾,“十一。”
“十一?”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只有八九岁。”沈鸾目光掠过小穆瘦小的身体。十一岁,该是个小小的少年了,若非食不果腹,不至于这样瘦小。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小穆恢复初见时的冷酷。
“我尚在虚弱中,你最好等我的夫君找来以后再走。”
“我是你的奴隶吗?”小穆哼了哼,不理会沈鸾的请求,径直走出庙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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