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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牧川轻轻抽动几下鼻子,嗅了嗅安祺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也不点破对方身份,微微笑道,“所以,明日你就会跟着这支商队离开中原?”
安祺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反是问道,“案子已经结束了,张郎为何还要来这边呢?”
张牧川盯着安祺那双碧眼,认真地说道,“我想知道那具女尸是谁……我想让阎兄帮那女子描张画像,方便找到她的家人。”
安祺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来此的目的这般单纯,她轻笑一声,“张郎是担心这里面还有什么陷阱?放心罢,那只是我一个命苦的好姐妹,她叫李思思,与我一样都曾在平康坊的乐户谋生,后来她爱上了一个书生,那书生答应她只要科举考中,便会给她赎身……所以这蠢娘子便把自己积攒多年的钱财全都给了书生,让他有了行卷的敲门砖,谁知这书生高中之后翻脸无情,独自来了洛阳做官,根本没有半点要带上李思思的意思。”
张牧川沉思片刻,问道,“是洛阳县令?”
安祺点了点头,沉沉叹道,“思思抑郁寡欢,一直想找那负心人问个明白,此次听说我要来洛阳,便以搊弹家的身份接了洛阳府衙的活儿,借着排演新牡丹仙子传奇的机会,前去府衙寻那负心汉讨个说法……结果你也看见了,她从府衙出来以后,便投了洛河。”
张牧川又问,“她已经死了,你不想着帮忙安葬,为何还要划烂她的面目?就为了完成你的子母扣?”
安祺嗤了一声,“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与宰杀了的牛羊无异,为何不能拿来当作工具?再说了,划烂她面目的并不是我,而是那名瘸脚乞儿。他是思思表嫂的儿子,从小就喜欢思思,哪怕是思思后来被卖去长安平康坊,他也时常给思思写信。这孩子听我讲了思思与那负心汉的故事,非常生气,然后划烂了思思的脸蛋,帮我完成子母扣,扳倒负心汉,帮思思复仇!”
阎玄邃听了这话,拧着眉毛道,“你们这是栽赃嫁祸!”
安祺冷笑道,“只要他们这些恶贼受到惩处,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他们要是光明磊落,也不会被我陷害……现在案子破了,坏人都被抓进大牢,不好吗?”
张牧川摇头叹道,“但你我都知道,真相并不是那样……”
安祺唇角微微上翘,“郎君,你经此一遭,还没想明白吗?人们不在乎真相,只相信自己的想象,所以当初你被我冤枉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管有没有证据,便站在了我这边,只因我是弱者……现在县令、主簿落马,他们又转向了你那边,因为与那些权贵相比,你也是个弱者,弱者被强者欺负,这是符合他们想象的事情。”
张牧川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三口两口吃完肉合,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让阎玄邃给那李思思描了幅画像,说这人不能没皮没脸地死了,届时地府因此不收,岂不要沦为孤魂野鬼,而且有个样子,也方便家人祭拜。
阎玄邃向来不懂得拒绝,自然老老实实地向安祺询问李思思的面目特征,耐心地描画起来,完全没留意到张牧川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张牧川走出食肆,没有直接回到温柔坊,还是去了一趟胭脂铺,给高阳买了些当日的新品。
高阳毕竟是女子,见张牧川一大早专程出去给自己买了这么多的脂粉,哪还有什么怨气,虽然这些新品很多都是劣质的便宜货,但她还是开心了很久。
张牧川顺竿往上爬,请求高阳带他和缅伯高前去长乐公主和城阳公主的居所,尝试一下能不能把那大白鹅买来应急。
高阳心情舒畅,自是满口应下,当即叫上缅伯高,高高兴兴地往洛阳宫城走去。
就在他们三人赶去洛阳皇城的时候,宫城北面的陶光园中,长乐公主面色冰寒地看着躬身立在旁侧的杜荷,冷冷道,“就这些了吗?”
杜荷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呆着无聊,所以玩了两把,没那供词上说的那么夸张……”
李丽质斜眼看他,蛾眉微蹙,“那一千贯?”
杜荷双手一摊,“我在长安跟人赌了一手,结果输了一千贯,挪用的是帮太子寻找乐童排演马戏的银钱。”
李丽质还欲再问,但有人来报,说高阳公主进了宫城,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两位公主商量,她只好就此作罢,简单对候在陶光园外的旦县尉吩咐了几句,随后便去了九州池,打算在那儿与高阳吃顿家宴。
杜荷待李丽质和旦县尉都走远了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刚一转身,却挨了城阳公主一巴掌,他怔怔地看着对方,“大清早的,你这是又被谁踩了尾巴?”
城阳公主轻轻哼了哼,寒声道,“你骗得了阿姐,可瞒不了我……你向来不喜欢青绿之色,说是意头不好,那件青袍绝对不会是你的!我听说房遗直陪着梁国公来了洛阳,他好像就喜欢青袍吧?”
杜荷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而是转过身子,抬步往宫外走去。
城阳公主看着杜荷的背影,气呼呼说了句,“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有一点……不准伤害我妹妹!”
杜荷没理她,自顾自走着,出了则天门,坐上那辆蓝布马车,脱了青衣,将其扔给坐在车内打瞌睡的柳叶眉青年,“你那天让我帮忙去见大脚漂妇,原来是这番算计!”
这柳叶眉青年正是房遗直,他接过青袍,很自然地穿在身上,笑着说道,“咱俩之间说什么算计,我也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不良人罢了,谁知这里面还有别的门道,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整得这么复杂……杜兄,你真没去过洛阳府衙吗?”
杜荷黑着脸,“怎么连你也这般认为?我有那么清闲吗,为了教训一个不良人,还跑去府衙行贿?”
房遗直歪了歪脑袋,“那会是谁呢?这县令的嘴巴也是真严,愣是没透半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只讲了书生二字,这也太模糊了……”
杜荷眼珠子一转,忽地想到什么,一拍房遗直的大腿,说这事儿还没完,那幕后之人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要报复不良人,而那不良人的儿子还在他俩手上,或许可以借此与之联合,一雪前耻。
房遗直想了一想,点头赞同,“那咱就该去一趟观国公府,求杨老相公出面,请鄂国公吃顿饭,如此你我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他们这边还在算计,洛州都督府内已经有人先一步提出了这个请求。
观国公杨恭仁躺在床榻上,侧身背对着那名谦恭书生,重重咳嗽几下,“我没几天好活了,你们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那书生俯首拜道,“观国公,晚辈只是求您请鄂国公吃顿酒肉而已,你们也是老朋友了,叙叙旧很正常嘛!”
杨恭仁叹了口气,“这是殿下的意思?”
那书生没有答话,只是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
杨恭仁挥挥手,“行吧,我知道了……但请你转告殿下,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什么人情,而是为了大唐。还有啊,老夫病重,饮不了酒,所以这顿饭的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只能把鄂国公留在府上两个时辰。”
书生道谢一声,躬身败退。
洛阳城瞬时风起云涌。
第九十四章
贞观十三年五月二十九日,午初。
乐和坊东侧横巷之内。
安祺带着阎玄邃来到一处简易窝棚前,她一手掩鼻,一手轻叩朽烂的木板,侧脸对捧着一幅画卷的阎玄邃说道,“李拐儿就住在这儿……”
等了许久,李拐儿依旧没有现身。
阎玄邃歪了歪脑袋道:“这小子不会是害怕被人报复,所以搬家了吧。”
安祺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这人认死理,以前思思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他家也在这边,后来没落了,两边屋宅都被人抢了去,他便在这儿搭了个窝棚,说什么死也要死在家门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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