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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玄邃听她这么说,心里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跨进窝棚仔细一瞧,那李拐儿果真已经被人乱刀砍死了,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令他有些进退两难。
安祺也被吓了一跳,面色发白地扫视整个窝棚,而后立刻拉着阎玄邃离开,拐进另外一条横巷,低声说道,“血还没干透,人刚死不久,从窝棚里的刀痕来看,动手的凶徒不止一个。”
便在这时,从他们身后忽地伸出了一只手,拍了拍安祺的后背。
安祺惊了一下,险些叫出声来,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胭脂铺的仆从,这才松了一口气,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仆从贼眉鼠眼地瞟了一下左右,轻声答了句,“您不是让我盯着那个书生吗……刚才他去了一趟都督府,出来之后又去了北市客舍,紧接着就有许多蒙面大汉从客舍里钻出来,我回去跟东家一说,东家担心是针对姑娘您的,所以让我赶来报信!”
安祺望着头顶宛若黑烟的乌云,想了一会儿,像是打定了主意,挥手让仆从回去带着胭脂铺东家尽快离开洛阳,随后转身对阎玄邃说道,“使团将有大麻烦了,鄂国公应该会被拖住……对方先是疯狂报复,四处杀人,再把这些罪孽都栽赃到使团头上,届时他们以正义之名,直接干掉张牧川,抹除使团,百姓只会拍手称快!”
阎玄邃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人什么来路,竟这般胆大包天?”
“来不及与你细说了,”安祺咬了咬嘴唇,摘下面纱,一边从香囊里掏出张面皮,飞快地乔装打扮,一边语气严肃地说着,“现在你立刻去找张牧川的朋友焦遂,让他准备两辆马车在则天门外候着,然后通知贺默去上东门支应,城门应该会在半个时辰后关闭,动作要快。”
阎玄邃见她这般仓皇,以为是要先一步逃跑,哼哼两声,“若真如你所说,此时应当先去告知使团才是……”
安祺已经打扮妥当,长舒一口气,抬眼看了看洛阳皇城方向,“这个不用你忧心,照着我说的去做便好。”
说罢,她不再停留,脚步轻快地朝着洛河岸边行去,来到那日庆典举办之处,蹲下身子,刨开一层沙土,揭起一方木板,迅即钻了进去,在阴暗地道里奔走了一段,然后推开一面铜盖,爬到了皇城内某排水口之外,掏出匕首,掳了名婢女,打听到张牧川等人在九州池后,将其打晕,换上对方的衣裙,泰然自若地走向九州池。
九州池内,碧波荡漾,殿宇林立,花卉周环,杨柳依依,石径穿插青草百花之间,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景色。
今日的家宴就摆在池边八角亭之中,这里凉风习习,是个避暑聊天的好地方。
席间,城阳公主拉着高阳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长乐公主则是端庄优雅地与张牧川和缅伯高谈论洱河的风光,戎州的地貌,以及河南道的人文。
他们几人围着一口磨盘大小的铜釜,喝着酒,吃着肉,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饮了七八坛鹤觞。
张牧川此时已经有些醺醺然,滔滔不绝地给众人讲着这鹤觞美酒的来历。
长乐公主听完笑了笑,夸赞张牧川见识广博,说这鹤觞美酒又叫擒奸酒,还有“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的诗文传扬至今,眨着眼睛问张牧川怕不怕。
张牧川袖袍一甩,抱起一坛鹤觞,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擦擦嘴道:“殿下,有些典故听听就好了,别太当真,好多都是瞎编的……这鹤觞还有个名字叫骑驴酒,臣刚巧有一头白驴,也可远行千里,又怎会惧怕这区区美酒。”
长乐公主依然保持着温煦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旁边的缅伯高用手肘撞了撞张牧川的臂膀,轻声吐出两个字:“祥瑞!”
张牧川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正事,急忙侧身面向长乐公主,抱手问道,“殿下,那日您请我在东城看了一出好戏,臣至今记忆深刻……敢问里面的那只大白鹅来自何处?”
长乐公主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张牧川居然已经猜出了地点,更没想到令对方记忆深刻的居然是一只大白鹅,呆呆地答道,“那天鹅出自回纥,被胡商带到了长安售卖,是兕子买下送来的。”
她口中的兕子是圣人的第十九个女儿,封号晋阳,字明达,为长孙皇后所生,写的一手好字,极善临摹圣人笔迹,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常年陪在圣人身边,很得宠爱。
张牧川听说这大白鹅是买来的,登时高兴坏了,偷偷对缅伯高飞了飞眉毛,那表情像的意思是,你瞧,我说这事儿还有戏吧!
缅伯高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比九州池边的花儿还要灿烂,急忙追问了一句,“殿下,那胡商可还有祥……大白鹅?”
长乐公主摇头答道,“白天鹅很是稀少,能遇上一只已是难得,那胡商也仅有这么一只,所以兕子为此花了不少银钱。”
张牧川与缅伯高对视一眼,轻咳两声,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殿下,可否将那只大白鹅卖与我们……价钱好商量!”
长乐公主又摇了摇头。
高阳以为长乐公主舍不得转卖大白鹅,遂帮腔道,“阿姐,你就把那呆头鹅卖给他们吧!我可以帮你找只白鹤顶替,反正太子哥哥看的是乐童排演的戏法,也不会关注打翻酒壶的是白鹤,还是大白鹅……”
城阳公主捂着嘴笑了起来,“小十七,你误会阿姐了,她不是舍不得转卖,实在是没法把大白鹅给你们,若是一个时辰之前,别说是转卖了,只要你开口,阿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它送给你,但现在不行了。”
缅伯高皱眉问道,“为什么?莫不是那大白鹅已经飞跑了?”
“在这宫里,它怎能飞跑?”城阳公主一指面前的铜釜,娇笑着说道,“那大白鹅已经炖在这釜里了,你们难道都没尝出来?”
张牧川和缅伯高瞬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高阳表情不自然地咧咧嘴,扭头看向长乐公主,“阿姐,你好端端地炖这大白鹅干嘛?”
长乐公主解释道,“今天早上这大白鹅引吭高歌了许久,实在嘈杂,扰得我想睡个回笼觉都不行……正好听说诬告案和牡丹仙子案都已经真相大白,我心里高兴,想着宰了这不听话的畜生,为你们庆祝一下。”
张牧川嘴巴发苦地笑着,“臣真想说声谢谢您……”
这时候,一名婢女端了碗连汤肉片走来,在路过张牧川身旁时,右脚一崴,趔趄了一下,竟将连汤肉片洒在了张牧川身上。
长乐公主一摔竹箸,冷着脸道,“笨手笨脚的,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拖下去砍了!”
那婢女顿时吓得趴伏下去,抖如筛糠。
张牧川擦了擦衣袍上的汤汁,急忙站起身来劝阻:“殿下息怒,只是沾了点汤水而已,不碍事的,没必要搞出人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向那名婢女,本想宽慰对方几句,却瞧见了这婢女的一双碧眼,登时懵住了。
长乐公主见他这副模样,以为张牧川是被婢女的美貌迷住了,心底嗤笑了一声,面色平静地说道,“既然张校尉都不计较,那便饶你一次吧……还不快些带张校尉下去更换衣袍?”
婢女连连磕头谢过,起身领着张牧川往远处的宫殿走去。
待到四下无人之时,张牧川忽地停下脚步,盯着前面的婢女,冷声问了句,“安祺姑娘,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婢女转过身来,撕下脸上的面皮,露出安祺的娇俏脸庞,轻笑道,“妾身就知道瞒不过张郎的一双锐眼……张郎不必紧张,妾身来此,只为报恩。”
张牧川双眼一眯,又问,“向谁报恩?报什么恩?”
安祺指了指张牧川,敛去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向你报恩……一报今日早间在胭脂铺对面的不举发之恩,二报当年令尊在美良川挺身而出的救命之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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