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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球!”

一声高喝,场上十骑散开来,我跟着五兄驰至外场,转眼便见球已在太子的球杖之下,他的身前身后分别是公主和武三思。

安平简冲上前去,俯身夺球却被武三思横在身前,平简的马儿在空中嘶鸣一声,急急停住,太子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球在他的杖下极稳,一路飞驰至球门前,轻松一击便得一球。

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太子又俯身掠起球来,疾驰到另一球门旁。我的眼睛都抓不住他的身影,而又一次前去夺球的平简又被东宫的左右卫拦下。

一声欢呼在马场上腾起,公主兴奋地叫喊“阿兄”,穿过人声鼎沸,与其他几人纷纷轻击球杆来庆祝。

我心想他们恐怕已定好了策略,以太子为中心,其余四人只需在四方护持。

“团儿!”五兄轻唤一声,我打马到他身边,听他压着声音道,“他们只靠太子一人,其余皆保驾护航,极易击破。驸马和安郎君球技不凡,我们余下三人去分散注意便可。”

我点头示意,调转马头疾驰至平简身旁,同他低语几句便在他身边站定。不远处的五兄和裴懿也在驸马薛绍身后,成三个角分散开来。

一声刺透天际的马鸣,平简压低了身子,风驰电掣,我的双腿夹紧了马匹,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他一路疾驰,绛红的身影迎着风穿过大半马场,太子一队的东宫左右卫拦在身前,他也并未减慢半分,只用球杖扣住对方的,几个旋手,那个左右卫的球杖便脱手而飞。

众人一片惊呼,而五兄不过一瞬便又旋开了另一个左右卫的球杖。

我压低身子,策马从平简的球杖下钻过,直冲着公主的方向而去,护在太子身侧的公主看到我,愣了一瞬便迎了上来,平简也因着这个片刻疾驰到太子马前。

太子身旁的武三思已与薛绍频频过招,而裴懿紧随其后拦住了公主调转马头,我便趁此机会飞奔至平简身旁,一伸球杆插入纠葛的两根球杖,将球轻拨至平简马下,然后轻轻转手,用球杖缠上了太子的球杖。

平简一路摧枯拉朽,太子分身乏术,不消片刻已是两球。

日光满溢,衣袂飞扬。平简灼热的目光在他雕刻般深邃的面庞里尤为明亮,五兄和裴懿在身旁笑得朗俊开阔。

第十一章 惺惺

不远处,驸马薛绍正喘着粗气拽住公主,阿姊亲自端着酪浆行至太子身旁。

“愿赌服输!安郎君果然厉害,今日之后三兄怕不能再居两京第一了”,公主轻笑着,轻轻冲驸马噘了噘嘴,又冲着我道,“没想到你竟能同安郎君配合得这样妙,长安城的娘子若都像你一般,三兄可不会再瞧不起娘子们与郎君同场击鞠了。”

“月娘,你也先饮一饮吧”,太子正饮着阿姊递上的酪浆,驸马接过阿姊身后侍女的杯盏,便对公主开口道,“击鞠过后还说这样多的话,这嗓子还要不要了?”

公主利落地接过杯盏,一饮而尽,而后转头,“安郎君,日后公主府若有击鞠,还望不吝赐教!”

从敏拉着芳媚也迎了上来,我站在五兄和裴懿身旁,只看到平简一眼见底的卓彩光华,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豫王偶有书信寄来,我与从敏皆一同回信,在从敏没留意的时候我偷偷又写了一封,将我和从敏去胡玉楼的事告诉了他,心中想象着他回来可会责骂我们。

这几年我从未见他动怒,不知他若生气又是怎样的模样?又把芳媚躲着平简的事讲给他听,不知他会不会也笑出声来?

信还未送出,便传来了洛阳的消息。天皇已病入膏肓,目不能视、足不能移,天后命太子及门下侍中裴炎等奔赴洛阳,我们女眷也随后东行。

隽娘在几日前早产生下了太子的第三个儿子李重俊,身体极度虚弱,却因阿姊以孝道为由规劝,不得不跟随我们一同东行洛阳。

她自己缩在马车的一角,身上盖着厚实的褥子,却仍是冷得发抖,冻得嘴唇发白。

如今本就是寒冬腊月,一路多有颠簸,我实在不知她这样能撑多久,只能不断喂水给她。

李重俊被抱在阿姊的车里,她从生下他,就再没能看一眼。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涌出来,她的鬓发变得冷冰冰潮乎乎的,我怕她再冷,只说着让她别再哭了。

她惨白的脸上映出一个笑,微弱的声音飘至我的耳畔,“小娘子,阿隽从前做了错事,但我还是想求小娘子,护重俊周全。”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只狠狠地抱住她,“别再说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的乞求那么恳切,仿佛溺者逢舟,“太子妃待你那么好,她会听你的。”

我顾不得其他,在她眼前不停地点头,“我会帮着照顾重俊的,一定让他好好长大,给你抱个孙儿来。”

她眼睛闭了一瞬,随即看着我,“小娘子,对不起。”

我不知她此话何意,这样的情境下我也无心再问,忙将隽娘塞给玉娘,自己跳下马车,向阿姊的马车奔去。

阿姊听到我的呼喊声探出头来,忙令马车停了。

我跪在寒冬的冰面上,哭着对她说:“求阿姊让隽娘看看孩子吧,她就要不行了!”

阿姊神色一怔,低头沉思了片刻,命宫婢将重俊裹好跟着,怀着身孕的她披上披衣便下车了。

既然连尚药局的医佐都留不住她的性命了,在她死前能看儿子一眼,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不过片刻,隽娘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惊慌失措,害怕又痛心。眼前的隽娘被玉娘用被褥裹着,双鬓还像刚才一样湿着,却没有更多的眼泪流出来了。

阿姊盯着她的身子,嘴角抖了抖,半晌未能说出一句话,很久之后,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命人将重俊又带回了她的车里。

天皇的病危在旦夕,隽娘被草草埋在寒冬的官道边,没有留下任何标记。

我抱膝靠在从敏的车里,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该怪谁呢?怪太子么?他任性凉薄,临幸了隽娘却毫不怜惜,随手丢弃。可他是太子,如此做本就司空见惯。

怪阿姊么?她跋扈善妒,容不下太子身边有其他女人。可她既是太子的正妃,有权处置隽娘,又是我至亲之人,也从未想真的置隽娘于死地。

怪我么?我明知她的境况却从未施以援手。可我仅仅是豫王的侍妾,怎么能插手太子的后宫。

或许她身为宫婢,这一生本就由不得自己。身份像一道枷锁,套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身上。

拼命生产,奔赴洛阳,死在这寒冬里的路上,有谁会怜惜这样一个宫婢?又有谁会去细数太子和太子妃的过错?

从敏见我这样,把我揽在怀里,就像方才玉娘揽着隽娘。我没能忍住,趴在她怀里痛哭了一场。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我在从敏身后亦步亦趋。

拜见过天皇天后,便坐在自己的屋子一动不动,任玉娘为我梳洗摆弄。

天色渐渐转暗,玉娘要为我掌灯,我拦住了她,“不必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在暗处坐坐。”

玉娘的脚步犹豫了片刻,便退下了。

生下李重福的唐氏死了,生下李重俊的隽娘也死了。阿姊,你做这一切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是我太执拗,即使从小就知道阿姊性情要强,即使到了英王府就见识了阿姊的泼辣手段,也不愿去想阿姊的意图。

调露二年我夜闯东宫,是自认为想明白了天后要如何害她。三年了,我要面对的变成了阿姊要害旁人。

哭得久了,双目肿得似有些睁不开,我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一阵冷风呼啸,窗子被吹开了半扇。

我起身去,谁知夜里的风越来越大,我竟费了些力气,刚要关上却又被吹开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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