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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地回握着我的手,声音里满是焦急,“魏王好色天下皆知,你只身来去,你……”

他的双唇发白,轻轻颤抖着,没有说完这句话。

曾经的屈辱和自怜尽数散去,我早已经明白,武承嗣留给我的,无论九年前还是现在,不是羞辱和摆布,而是仇恨和悲悯。

“平简,这些事重要吗?”我缓缓一笑,抬头问他。

“你真的跟魏王……”

“文明元年,我刚到陛下身边,就被武承嗣强迫过。”我打断了他的话,坦诚相告。

“你说什么!”

他腾地站起,胸前的起伏急促明显,却又因单腿吃不住力而跌坐回去,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向前挪了半步,伸手拥住了他,枕在他的肩上,轻拍他的后背,和缓地说:“平简,我早已不困于此,你也无须怜悯我。许多事,我自有安排。”

他的灼热呼吸就在耳畔,从急促紊乱到逐渐平稳,很久很久,他才问出一句:“皇嗣殿下……知道么?”

“还不知道,不过我日后会亲口告诉他的。”

他的手臂紧了紧,将我紧贴在他的胸膛,声音沙哑,“你要等皇嗣来娶你,是吗?”

我轻轻挣扎,等他终于松了手,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是等他来娶我,是等所有我们在乎的人都平安,我会同他在一起。”

第六十二章 落子

武承嗣病了数月,等我再一次到魏王府的时候,已近岁末。

吉顼的两个庶妹归宁省亲,已由公主府的人消无声息地扣下。我带着佛授记寺的消息和阿暖递来的“物证”,跪坐于书斋,等武承嗣应酬回来。

“魏王可是从春官礼部处回来?”我起身行礼,微微点头。

“你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他斜睨了一眼,撩起衣袍,随意地坐下。

我轻轻耸肩道:“陛下上尊号的事,贤首国师也出了力。敢问魏王,这尊号可定下了?”

“叫什么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元日当天也要改元证圣”,他扶了扶额角,语气里颇不耐烦,“怎么这些事又有什么蹊跷吗?”

“当然。”我斜起嘴角,放下手中的杯盏,笑得镇定自若。

武承嗣果然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急不可耐地抓着我的小臂问:“怎么回事?”

“魏王可曾听闻,西行求法归来的义净大师,将于正月抵达洛阳?”

他皱起眉头,甩开我的胳膊,不屑地吐露:“这事无人不知,你当我蠢么?”

我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魏王可知,义净大师早于天授二年就下船到了广州,还遣人将自己所作的《南海寄归内法传》上呈陛下。为什么他早已回国,却要定居广州,拖延两年之久才抵京面圣?”

武承嗣的眼角闪过一丝探究,急急问道:“什么意思?”

“陛下以佛法为国教,佛法广布,高僧辈出,则大周国运昌隆”,我慢条斯理地说,“自去年始,梵僧菩提流志在佛授记寺译《宝雨经》,胡僧实叉难陀也居于大遍空寺,预备转年重译《华严经》。义净大师为何偏偏拖延至改元的证圣元年、陛下以弥勒下世尊号自居的时候进京,魏王看不出来么?”

武承嗣双眼发直,愣愣地盯着我,没有开口。

我心中暗嘲,武承嗣真是除了阿谀奉承、插圈弄套之外别无所长。

“大开译场、求法归国,是共襄盛举的国之大事,堪比封禅。”我不痛不痒地解释道。

“所以呢?”

“若是此时,有皇寺住持带头败坏僧纪、辱没佛法,陛下可会视他为心腹之患?”

“你是说……”武承嗣终于反应过来,“薛怀义?”

仅靠婉儿在宫中,终有风险,倒不如借着武承嗣的手,除掉薛怀义。如此,武承嗣对我的信任更足,慧苑或许能更早回到佛授记寺,贤首国师也不必日日忧心佛门清誉。

我眨眼轻笑,“魏王明察秋毫。”

“你这是想害我!”武承嗣的语气变得暴怒,“谁不知道薛怀义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谁敢动他?”

“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如今宠爱沈奉御,魏王又不是不知。对薛怀义,陛下不过顾念几分情面,不愿亲手处置罢了。这点心思,魏王要是都看不出来,还怎么争太子之位?”

武承嗣的双眼转动几分,思索许久才说道:“你倒还真替本王着想。”

我呵笑一声:“我与魏王同在一条船上,不指望魏王入主东宫,难道还能指望庐陵王吗?”

“那些五品以下的东宫官僚,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的身子松弛下来,单手撑在案上,斜斜看我。

我低头侧目道:“魏王在御史台的爪牙,除了御史中丞吉顼,总该有旁人吧?”

“你怎么知道吉顼?”

我挑眉道:“我不仅知道他同魏王交好,我还知道他两面三刀。魏王被这吉中丞耍了,还被蒙在鼓里吧?”

武承嗣听罢眯起双眼,语气忽然变得狠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对魏王的忠心如何,魏王心明眼亮”,我缓缓一笑,奉承他道,“但此事我必得先要一份恩惠,才肯如实相告。”

“你想要什么,快说。”

“宅院府邸中的事,奴婢仆从多是不知情的,还望魏王放过与此事相关的人。”

武承嗣轻咳一声,“你倒是心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魏王忘了?我是礼佛之人。”我抿嘴一笑。

“行了,我答应你了,赶紧说吧。”

我见他如此沉不住气,便直接从袖口中取出几张纸笺,置于案上。

他赶紧拿起略略扫过,满面狐疑地盯着我,“这怎么了?”

“这上面,一笔一画,一字一句,可都是魏王、南阳王、淮阳王的喜好举止。魏王看看,这些可是吉家娘子的字迹?”

他眉头略皱,将纸笺又扔回案上,很不耐烦地说道:“不过是日常行动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原本就是后宅娘子的所见所闻,乍看之下自然没有可疑之处。可我若告诉魏王,这几张纸笺是从吉顼庶妹要归宁省亲的物什中偷出的,魏王还会觉得不过普通么?”我轻轻探手,假装要将纸笺收回,果然被他一把按住。

“你是说……这两个贱人向吉顼汇报我们父子三人的府中行踪?”

“窈娘与吉家的小娘子关系不错,这才让阿暖有了发现的契机。魏王”,我的双眼眨动几番,气定神闲地盯着他,“你敢保证,这是第一次么?你敢保证,别的时候,纸笺上的字句也同今日一般平常?”

想让武承嗣起疑,再简单不过了。

我给阿暖递了消息,窈娘便同吉家的小娘子有意交好,又故意显出记录、揣摩魏王父子日常喜好的伎俩,以期在魏王府中安身立足。

吉家的两个小娘子年纪都小,禁不住阿暖和窈娘的“循循善诱”,有样学样,也便写下了这些。

武承嗣果然在转瞬间暴怒,他突然起身,将手中捏着的纸笺撕了个粉碎,高声叫喊着奴仆。

过于激动,倒急急咳了起来。

“给我到吉顼府上去,把那两个贱人捉回来!”

奴仆点头哈腰着退身出去,又被武承嗣喝止住,“那两个贱人的屋子,给我搜干净了,翻个底朝天!”

“你那个婢女阿暖!”半刻之后,武承嗣像是突然想起来,又冲着我怒嚎。

我心里一惊,生怕他要对阿暖不利,急忙接话:“阿暖明白我追随魏王,将东西交给我,可是为了魏王着想。”

“知道!”他没好气地说,“本王赏罚分明,赏她!”

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我暗暗叹气,随即说道:“那我便带着魏王的意思,去看看她。”

武承嗣的右手胡乱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满面的厌烦之色。

“娘子,一切都顺利吗?”我刚踏出书斋,阿罗便起身迎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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