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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她竟又挑明了道出,只能以十二分的诚意回她,“临淄王只怕是贵……是琼仙娘子日后最大的依靠了,将此事告知我,却是为何?”

豆卢琼仙的目光穿过整个静室,落在外面飞扬自在的满院尘埃上,她神态松弛,含着笑意说道:“人命轻贱,不只阿暖,还有你我。你虽聪颖,可若心中始终绑着枷锁,不愿原谅自己、不愿堤防窦从敏的儿子,只怕性命堪忧。”

我一时哑然,听着她的肺腑之言,心中百感交集。原来在这宫门深处,也有并未深交过的故人愿意体谅我、保护我。

半刻的静默,我竟不觉落泪,蹲身向她行礼,“多谢琼仙娘子。”

她轻笑一声,弯身扶起我,向静室之外缓缓走去,“出来许久,总要回去的,不能一直待在观中了。”

她的背影清绝孤零,却高傲挺拔,我不由得追了上去,脱口问道:“听闻豆卢家素来向佛,琼仙娘子何故出家为道?”

“我舍不得这头发。”

满院的尘土与日光交杂纷乱,我们对视一笑,彻底的释怀和喜悦升腾弥漫。

第七十章 收网

万岁登封元年四月,陛下再次改元万岁通天,以庆贺太初宫中新天堂和新明堂建成。同时大赦天下,本年田赋税捐全部免除。

随着这些好消息之后传来的,还有来自边关的坏事。

年初之时,归降大周的契丹诸部遇上饥荒,而管辖此地的营东夷都护府大都护、营州都督赵文翙不予赈灾,且对契丹各部首领吆五喝六、视为奴仆。

五月,早已归降大周的契丹首领、松漠都督李尽忠起兵反周,攻陷营州,杀营州都督赵文翙。李尽忠一路招兵买马,以“还我庐陵豫王来”为帜,控诉武周政权,扬言助李唐复辟。

数月之后,吐蕃亦出兵西南,响应“匡复李唐”之令,屡屡侵扰边境。

此事一出,我才惊觉陛下今年优待东宫、打压魏王的心思,只怕不单单是平衡二者势力。

陛下深谋远虑,定能料到边境摩擦不断,以“扶李灭武”为名的叛乱事有必然,正如文明元年徐敬业诸人的扬州之乱。

原来夺嫡之事,不光牵扯朝堂,更关涉国土边陲,从前是我的眼光太窄了。

再次见到婉儿,已是万岁通天元年的年尾。她遣了马车来接我去她宫外的府邸,下车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公主的车架。

这座府宅为她的母亲郑氏所居,院落不大,却极为精致,步行数十步,经过正厅,抬头便看到了书斋中并排跌坐着的婉儿和公主,自在洒脱,笑语连连。

“见过公主”,我轻轻上前挪步,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转向婉儿,与她对视一笑。

与她们跌坐在一处,拉着婉儿的手,方才细细打量起来。

婉儿眼角添了几丝细微的纹路,发髻并未高挽,只斜斜垂向一边,饰以大小相等的蔷薇花钗,柔丽似水,风韵十足。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像是没见过似的。”婉儿笑着推搡我道。

我低头不好意思起来,也回以一笑,“可不就是许久未见了。”

“这大半年来实在是不得闲,几个月才能出宫一次,匆匆见了母亲又被陛下叫了回去,否则早该去看你了。”

“可不?”公主在旁昂着头,耸肩假嗔道,“上官婕妤百忙之中,还想得起来邀我们坐坐,本公主可真是荣幸之至啊!”

婉儿被她逗得咯咯发笑,又伸手去推她,捏着她的脸呵道:“再这么淘气,我便告诉陛下,叫你的崇胤和崇简去和亲!”

“和亲?”我有些意外,薛崇胤和薛崇简都是太平公主的儿子,中原王朝何时有过男子和亲的?

她们二人见我满面疑惑,都收了手。公主撇了撇嘴,有些戏谑地看着我说:“你的皇嗣殿下,怕是要被突厥公主抢走喽!”

李旦?突厥公主?这又是怎么回事?我越发疑惑起来。

“阿月你就别逗她了”,婉儿无奈地摇摇头,对我解释道,“突厥可汗默啜前几月派兵协助平定营州叛乱,陛下封他为‘立功报国可汗’,又认他做了干儿子。如今蹬鼻子上脸了,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陛下的儿子呢,说皇嗣也可,庐陵王也可。”

我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讶得呆楞了好一会儿,才扶额问道:“陛下是怎么答复的?”

“陛下只说皇嗣和庐陵王年纪都大了突厥公主许多,怕是委屈了公主,想着为公主挑一个年纪相当的宗室,才是两全其美的。”

“依你看,陛下会选谁?成器已经成婚,又是皇嗣嫡长子,恐怕不会与突厥结亲。那就是……李成义?还是李隆基?”脑中闪过无数年轻一辈的李姓名字,突然警觉起来,“陛下应当不会选东宫的人,难道选了庐陵王的孩子?是李重福还是李重润?又或者是……”

我抬头看向婉儿,将绕在唇边的“李守礼”又吞了下去。

婉儿与公主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满面含笑。

“我看你要把这一辈李家的子孙念叨完了,要不要再加上襁褓中的李重茂啊?”公主在旁揶揄着。

李重茂是去年才出生的李显幼子,因为不是阿姊所生,我知道消息后也并未上心。

“公主又取笑我。默啜可汗反复无常,这几年反叛又归降已经数次,我还不是担心这些孩子。”

“陛下没打算让李家的人去。”没等公主开口,婉儿就抢着对我说,换来了公主斜睨一眼的嗔怪。

我沉思片刻,明白了陛下的考量。不是李家的人……那就是武家的人了。

脑中急速思考,尽力去想武家下一辈的名字,却只脱口而出道:“淮阳王?”

“武延基是武承嗣的嫡长子,定然不会派他去突厥的,武三思家中也只有武崇训这一个儿子。别的人嘛……与母亲血缘太远,若是和亲显得诚意不足。团儿你看看,还剩下谁?”公主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总是忍不住逗我。

“南阳王武延秀。”我轻轻叹息,脑中浮现出了他张扬柔媚的模样。

“不错”,公主洋洋得意,那神情竟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魏王府可有的忙了,忙完了武延秀的和亲,还要折腾下一件事。”

我询问地看向公主,婉儿在身侧一脸了然。

“宜孙的事,有结果了。”她气息平稳地说。

我心中一惊,不由得屏住呼吸,双肩都不觉耸了起来,想要听清楚公主所说的每一个字。

“过程很是波折,不过只说结果”,公主的手扫起桌案上的一张纸,缓缓递给我,另有一张仍留在案上,“看看这个。”

有些年头、微微发软的冷金纸,上面字迹缭乱,折痕繁杂,似被人揉皱过一般。

“他日登基为帝,必许伍氏宜孙后位。垂拱三年七月初七。”

我捏着冷金纸,不觉低声念出。这字迹虽凌乱,可盖在冷金纸上的“周国公印”却清晰可见。

我虽有震惊,可更多被不解包裹,忍不住笑来反问:“宜孙怎么会以为凭着这个东西就能牵制武承嗣?我们拿着这张纸又能有何用处?”

“宜孙以为有了字迹和印章,便算得上铁证”,婉儿低头一叹,露出一丝苦笑,“她本就不算聪明人,否则何至于在当年接二连三地害了自己。”

“有夺嫡野心,和白纸黑字地写下来还是大为不同的”,公主没有理会我们对宜孙的评价,直接抬首对我们道,“垂拱三年,就连阿娘都还未登基,他就敢有这个心思,这是有谋反之心。”

我仍是不太放心,总觉得凭此一物难以撼动武承嗣的根基,蹙眉问道:“公主可找到了人证?”

“自然,否则也无需耗费这般时日。”公主意气扬扬地说。

“还有一物,更为惊心动魄。”婉儿看了公主一眼,示意公主将案上的另一张纸递给我。

与方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冷金纸,只是颜色更深,我低头看去,却被纸上的字迹惊穿了心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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