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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真半假的谎言,最是令人信服。

阿姊已有动容,伸手拉着我,轻声问道:“我记得那个窦孺人,从前与你很是亲密。”

突如其来的刺痛,我强装镇定地说:“两难之下,我也只能救自己的命。”

阿姊兴味盎然地看着我,“团儿,你果真是变了。”

“可是无论如何,阿姊与阿兄都是我的血脉至亲,是我最后的依靠。”我抬头露出一笑。

阿姊笑得满面容光,随口又问:“你在陛下身边既无品级,平日都做些什么?可得陛下信赖?”

我在心中自嘲一笑,面上却仍沉稳,“大多是侍候陛下笔墨,宣达谕旨,有时也为陛下讲经读论。陛下待我还是很好的,虽没有品级,却给了我掖庭令的职权。不过若说得陛下信任,自然是不及上官婕妤的。”

婉儿,力所能及之时,我一定会帮你。

“掖庭令?”阿姊疑惑道,“不过是管辖罪臣妻女,也算不得有什么权柄。倒是这讲经读论……你可还同贤首国师有联络?”

我一时怔住,只微微点头。

“庐陵王与故去的玄奘法师有师徒名分,算起来也是佛门弟子,待陛下允准,庐陵王也该去拜会贤首国师。”

原来阿姊也学会了利用佛法高僧,为庐陵王争取更多的支持。

“长安从前的王府,是荐福寺了。听闻义净法师离开洛阳之后,便是住持在那里。”我在旁乖巧地补充道。

“阿娘”,重润的声音愈来愈近,他看到我恭敬地行了一礼,对阿姊说道,“阿耶由沈奉御针灸过,已经好多了,他想见阿娘。”

阿姊起身,见我有些窘迫,不知要不要随着她去探望庐陵王,忙笑着回头道:“陛下身边离不开人,你早些回去吧,改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我点头称是,“那我便去一趟掖庭,明日再来看庐陵王。”

阿姊走后,重润却一脸戚容地独立着,急切地唤住了欲要离开的我。

“掖庭……我可否跟着阿姨去看看?”

我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

“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每每读到沈佺期的这句诗,都不免心神荡漾。”十七岁的李重润轻声叹息,悲伤之色愈发浓重。

我很是动容,许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澈诚挚的善意了,对着他点点头道:“你跟着我,不要孤身一人。”

掖庭的风有些湿暖,我与重润、玉娘一路走过被高墙压迫的永巷,重回那个熟悉的院落。

内侍已经通传,抬眼便看到张敬文和裴露晞并肩而立,对我们低头一笑。

十六岁的裴露晞已变得袅袅婷婷,容貌姣好,虽比不上仙蕙和裹儿,可周身的气韵被张敬文晕染得卓然傲世,光风霁月。

“五年未见,露晞出落得这样好了”,我不禁笑叹,又对张敬文点头致意,“文娘如何?”

韶华已逝,年逾不惑的张敬文仍风姿绰约,雍容雅致,她开口笑说:“一切都好,听闻韦娘子如今掌管掖庭诸事,该道贺了。”

裴露晞也淡淡一笑,轻唤了一句“韦姨”,又对着我身后泪眼婆娑的阿玉唤着“玉娘”。

张敬文微笑着引我们入室,多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等到她的目光遇见李重润,微微愣着,询问地看向我。

我这才发觉还未引见他们,忙解释道:“这是庐陵王和我阿姊的儿子,李二郎。”

“重润”,我又回头说道,“这是嗣雍王的生母张娘子,那是裴小娘子。”

重润的眼神落于远处的裴露晞和玉娘,似乎沉浸于自己的伤怀之情,被我一唤才清明起来,忙向张敬文行礼道:“见过良娣。”

我有些尴尬,反倒是张敬文满不在乎,笑着回道:“早已不是良娣了,二郎叫我张娘子就是。”

一行人坐于朴拙狭小的屋内,张敬文便预备着烤茶饼,我见她这里有一整套的银制茶具,便知是婉儿照拂的缘故。

裴露晞恭谨地递给我一叠宣州纸,而后便在张敬文身边一同烹茶,我低头看去,只见她的诗文已经挥洒自如,连字迹也鸾飘凤泊,极为秀逸。

“我只看得出这字极好,可是向来不懂诗文,拿给我倒是浪费了”,我笑着将纸张递给重润,“重润喜诗,露晞可愿给他看看?”

裴露晞对着李重润坦率一笑,“献丑了。”

听到露晞的答复,李重润才接过那一叠宣州纸,客气又拘谨地行了一礼,“承蒙不弃,谢裴小娘子惠赐。”

初见朦胧,少郎君的小心翼翼、小娘子的落落大方,流淌在永远静止的掖庭。

闲话许久,我留下玉娘和重润,只身前去交代掖庭诸事。

自从去岁陛下告知要将掖庭交予我责管,我便计划筹谋出了许多。

一则向陛下讨来了银钱,增加冬日炭火供给,涨些掖庭娘子的俸钱;二则选出了十数位陛下身边擅讲佛经变文的侍女,每月初一十五、年节吉庆便到掖庭来;三则允诺她们天寒暑热之时,多几日歇息的时间。

一切交代妥当,我往另一院落而去,想再见见宣城公主,却被院中娘子一拥而上,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直至问起,才知道宣城公主已得陛下庇佑,如今另辟院落居住,衣食不缺,还有婢女近身服侍。

我不禁感慨,这样厉害的求生本事,实在叫人敬服。

第七十八章 隐情

一连数日,我忙着照管掖庭的事,去陛下身旁服侍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婉儿晨起便推门而入,对着还赖在榻上的我笑道:“这早食的时辰都过了,再睡下去,我看午食也不用吃了。”

我伸了伸四肢,打着哈欠说道:“这几日实在是累了,你专程过来有什么事么?”

“陛下派我到魏王府问候,我已向陛下禀明,你若想去,就随我一起”,婉儿淡淡地看着我,神态自若,“团儿,你既然已经回宫,日后再去魏王府就不容易了。”

“我同你一起去。”几乎没有思考,我斩钉截铁地说。

婉儿了然一笑,“梳妆吧。”

武承嗣大势已去,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我怎会放过刺痛他心扉的机会。

一路驾马南行,到魏王府的正门时,见武延基已经立在那里,他看到我们急忙行礼,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婉儿笑着扶起他,“陛下记挂着魏王的身子,特遣了沈奉御来医治,我和韦娘子不过是陪同,南阳王不必多礼。”

我也浅浅行过一礼,低头含笑,“见过南阳王。”

沈奉御看过武承嗣后,退至中厅,对武延基交代些什么,我同婉儿微微示意,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武承嗣的卧房。

我气定神闲地一步一步走向他,开口便叫仆从侍女全部退下,身为陛下近侍,自然无人敢质疑。

五十岁的武承嗣平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整张脸微微发肿,他的相貌原本也算中上乘,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实在有几分丑陋了。

他斜斜地瞥过来,呆了有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我,竟自嘲一笑。

“听闻魏王病得不能起身,我实在是觉得可惜。”我站在他的榻边,静静地俯视着他的样子,笑得极为惬意。

“韦团儿……”他艰难地吐出声来,却又淹没在接连不断的咳嗽中,缓了许久才接着说,“我这个样子,你得意极了吧?”

我的身子慢慢向下俯去,离他越来越近,笑容也愈加肆意,“魏王说笑了,我方才说可惜,是真心实意的。若是能等到庐陵王被立为皇太子的那一日,魏王亲眼目睹,该是何等令人快慰啊!

“庐陵王他日登基,我一定会求我阿姊,把你的命留给我。只可惜,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我这满腔恨意,要安放何处呢?”

武承嗣的面容逐渐扭曲,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眼含不解地死死盯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变化,只随手从衣袖中取出两张冷金纸,不经意地读出了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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