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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皇后殿下”,李隆基很快就跪下道,“崇昌县主出家修道,是为我们去世的阿娘祈福。她一片孝心,连阿耶都不忍再提婚事。侧妃平日不大见县主,才会错解了阿妹的心思。”

阿姊笑了笑,抚着额角问道:“安国相王,怎么你的侧妃和你的儿子,意见如此相左?那你又是什么看法呢?”

遥遥对望,春水眸中涤荡起层层叠叠的情绪,他起身正立,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对李显躬身一拜。

他不会不懂我的考量,这一个决心,他也已下定了。

“陛下、皇后殿下”,站在李显面前的武延秀突然开口,“相王侧妃的好意,延秀心领了,但延秀不愿娶妻。”

李显蹙眉道:“恒国公这是何意?”

“回圣人,延秀回到长安之后,已对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娘子情根深种。她虽已成婚,我却只愿这一辈子都为她不娶。久闻圣人与皇后情比金坚,定能体谅延秀的心意。”

武延秀的确有几分聪明。这一番说辞,在阿姊和李显听来,是他竭力同相王划清界限;在李裹儿听来,无论她相信多少,总会对他另眼相看。

可惜,也只有几分聪明而已。

武延基为了他能回来,不惜和李重润反目。可他真的回来了,又选择了如此不留余地。

“你既如此说,我们倒不好委屈了崇昌县主。”阿姊明艳一笑。

李显也很是轻松地说:“恒国公的婚事,就先作罢。还是等他自己想成婚了,再做定夺。”

大半夜过去,回相王府的马车上,我与他沉默许久。

终于还是我忍不住,低声问道:“持盈……怎么办?”

“三郎一时冲动,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我不在乎临淄王说什么,我只想问持盈要怎么办?”

他靠在车中,双手无力地垂耷下来,闭着眼说:“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持盈不去,其他家眷又不知要遭遇什么。”

心口一阵绞痛,我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要让她去和亲了?”

“团儿,你为持盈做得已经够多了。从敏在天有灵,会明白的。”他突然紧紧抓着我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我不甘心”,泪水突然涌出,但我只是冷静地看着他道,“许多我答应过的事,都没有做到。持盈的事,我非管不可,我不会让从敏唯一的孩子去和亲。”

“唯一?”他突然睁开双眼,含着犹疑看我。

我没有躲避他的目光,眼泪再次划过脸颊,眼前人的模样变得模糊遥远。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慢慢包裹,很轻很柔,他拍着我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

“旭轮”,我的双手沉重地抚上他消瘦的背,“李隆基是李隆基,你是你。你不用再替他道歉了,你也没有办法替他道歉。”

他松开我,又捧着我的脸,替我抹去残留的泪痕,“我知道你从前总不忍心多看持盈,无论这次她会不会去吐蕃,你是不是……都该多与她相处些,以免留下遗憾。”

“不”,我使劲摇头,“她不会去,我绝对不会让她去吐蕃的。”

他重新揽我入怀,一声深长的叹息,在狭小的马车里久久不散。

“团儿以命相求,求阿姊不要让崇昌县主嫁去吐蕃。”

三日之后,我脱去簪环,将突厥短刀抵在喉间,跪在蓬莱殿深深叩首。

阿姊看到我来时的模样,早已屏退左右,看到我的样子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我依旧执拗地跪着,抬头对她说道:“阿姊若不答应,团儿只能长跪不起。”

“你为了相王的女儿,就这么糟践自己吗?我们韦家的骨血,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吗?”

“阿姊”,我的右手仍未放下,左手向她够去,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并非是为了相王的女儿,而是为了窦孺人的女儿。”

阿姊愣了一下,定睛看了我许久,蹲下身轻声道:“你先起来吧。”

“阿姊,我辜负了窦孺人,不能再辜负她的孩子。若我连她的女儿都不能照顾好,这条命也该还给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姊无奈地皱眉道,“你若再不收刀起来,窦孺人的女儿才真要去吐蕃了。”

我彻底松下紧绷的情绪,心中大喜,明白阿姊已经答应了。

“阿姊”,我慢慢起身,被她扶着坐下,才接着解释,“上元那日,我的确怀了私心,但并非是想让相王和恒国公结亲,只是不愿崇昌县主和亲。”

“恒国公断然拒绝,怕是你和相王没有想到的吧?”

我点点头,半遮半掩地说:“恒国公对裹儿一片痴心,倒也难得,只可惜……”

“这话你若相信,我反而不信你了”,阿姊哼笑一声,“不过恒国公的表态,倒很聪明。”

“我能看出几分,只是席间跳舞的时候,他和裹儿的确眉目传情,所以我才……”

阿姊不耐烦地打断我:“不说这个,有一事我倒奇怪。为恒国公和崇昌县主提亲,相王府的人自然都能看出你的意图,怎么临淄王反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我支支吾吾着,终究觉得还是应当如实相告,“窦孺人死的时候,临淄王已经九岁了,他知道与我有关。所以我为县主做什么事,他下意识总会觉得……我会再害她。”

阿姊面含怒容地说:“我自己的妹妹,岂容他这样腹诽?”

“阿姊”,我故意握住她的手,对她轻轻一笑,“阿姊待我的心,我全都明白。我也不曾有任何一日,在心里将相王置于阿姊之上。”

阿姊明媚的眼眸微动,回握住了我的手,“我也都知道,即便你一时糊涂,心里也总该明白,你我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才是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人。”

我靠在她的身上,沉重复杂的心绪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我。

原来有朝一日,我也会如阿姊利用我一般,利用她了。

她连李重福都无法狠心杀死,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我知道我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在我与她的关系中,她最在意什么。

她的心中,李显和孩子们早已越过我的位置,可她不许我待李旦超过她。

“团儿”,阿姊搂着我的胳膊,不住地轻抚,“五郎已经出家,你还舍得离我而去么?”

我伸出手环在她的腰间,半伏在她的膝上,“阿姊,我都明白。”

一阵久违的、纯粹的温情飘散在空空荡荡的蓬莱殿,在真假掺半的言语中,我似乎真的回到了幼时,阿姊最疼爱我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持盈

神龙三年四月,皇帝李显下诏,金城公主李奴奴实封增至两千户,与长宁公主、安乐公主待遇等同。

隔了不过三日,第二道关于金城公主的诏书便通谕大唐,金城公主出降吐蕃,嫁与吐蕃赞普赤祖德赞。因公主年幼,帝后不舍,特准先行订婚,两年之后再向吐蕃动身。

“皇后殿下还是最疼你,不过在蓬莱殿一个时辰,金城公主和崇昌县主的命运就换了过来。无论我再怎么恳求,皇后都不肯答应了。”

婉儿鲜少来相王府,这一次却是直截了当地冲我撒气。

“我……”我心虚道,“我没有想到是金城公主。”

“哦?是么?”她眉头一挑,极尽嘲讽,“从掖庭出去的宗室娘子年纪多少、是否婚配,你会不清楚么?你指望谁来顶替呢?”

我避开她的眼睛,不敢再说什么。

我难道真的没有想过么?长安二年,则天皇后谈及吐蕃和亲,我就想到了那时只有五岁的李奴奴,遑论五年之后的今天?

不过是不愿深想,不愿背负这份愧疚。

“婉儿,对不起。可你我皆有私心,若我没有办法都顾及到,我只能选我的那一份。”过了很久,我才低声说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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