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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轻柔的拥抱,从午后一直到黄昏。他时而轻吻我的额头和眼睛,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

只是紧闭双眼,任自己在这样一个无关权力的时刻,干干净净地爱他,也被他爱着。

各坊将要落锁时,我送他到韦宅之外。

齐郎笑着把手中的槐叶冷淘和樱桃酪浆递给阿鸾,说是方才从西市买回的。

“我会让这一切都尽早结束的。”他骑在马上,对我回头一笑。

我冲他摆摆手,“路上当心,回去快用晚食吧。”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永宁坊的街巷,我呆呆地站了许久,才被阿鸾拉回了韦宅。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障车

那日以后,武延秀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再找过他。

那些塌陷在肉欲和迷失中的时日,仿佛水过无痕,了无踪迹。

我偶尔进宫,也不再留心于相王和李显的明争暗斗。

只是婉儿和阿姊的新策,总能让我振奋。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后又发了一道懿旨。在大明宫中设“内将军”一职,由习武的世家娘子担任,掖庭中的罪臣家眷,也可以职掌此事。

掖庭的天空,从来没有这样广阔过。

阿姊知道我今日入宫,特意派人在掖庭等我。我草草看过掖庭近来诸事,发觉自己也无需再来,就跟着贺娄尚宫去了蓬莱殿。

进门行礼,我见阿姊和婉儿并坐一处,随口问道:“怎么今日还是不见文慧?”

“她母亲过世了。”婉儿轻声说。

我点点头,“那也该让她多歇息几日。”

婉儿淡淡道:“她母亲与她父亲是和离过的。你也知道,当年则天皇后特准天下被休之母得子女服丧,也只有一年,和离之母也是一样。若以皇家以日易月来算,她很快也要回宫的。”

我记得这件事,那还是宜孙的母亲去世的时候。

我耸耸肩,有些激动地说:“父丧斩衰三年,为最重孝。在高宗朝之前,若父卒后母丧,为母齐衰三年;若父在时母丧,为母齐衰一年。这样说来,若嫡亲之母先去世、父亲再去世、继母最后去世,子女为继母服丧,竟比嫡亲的生身母亲还要长。

“想来则天皇后就是看到了这样的不公,才上书请高宗皇帝允准,无论亲父在否,天下子女为生身嫡母一律服齐衰三年。”

“是啊,可是则天皇后,却并未将天下和离、被休之母与齐衰三年的母亲等同看待。”婉儿看了我一眼,又对阿姊笑着说。

“婉儿说的对”,阿姊接过话来,“今日我便决定,给天下所有母亲一个公道。子女服丧,无论在家母还是和离母、被休母,无论何种情由,一律齐衰三年,此后不得改回!”

她的目光坚定明亮,我不由得心生希望,将二十年前没能达成的夙愿说出了口。

“皇后殿下英明!这是福泽万代之事,天下女子得皇后殿下庇佑,定能谨记皇后恩德!可是团儿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阿姊可否一听?”

阿姊笑着扶起我,“看你这架势,倒是不小的事呢。”

“阿姊,《礼记》中曾说,子思不许其子为休妻服丧。其中因由,无非是‘非父之妻,母则非母’这般荒谬的道理。母亲怀胎分娩,岂能因为与父亲再无关系,而白白被夺去了母子亲情?”

阿姊点点头,“说得不错,所以我今日才要下旨。”

我接着道:“天下母亲,并非人人都诞育子女。而为子女者,并非人人都能为亲生母亲尽孝服丧。阿姊,嫡庶之分让多少女人生了孩子还被夺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才是对女人最大的不公。团儿恳请阿姊,能使天下庶出子女为亲生母亲与嫡母,同等服丧尽孝。”

阿姊的神情难以捉摸,沉默了许久才说:“团儿,许多事不能乱了章法。嫡庶之别若要废除,你还指望我这个皇后的身份能护你到几时?”

“阿姊明鉴,我并非要废除嫡庶之别,只是想在服丧一事上……”

“此事一提”,阿姊打断我,“激起的朝廷动荡无异于废除嫡庶!团儿,你若想为你阿娘补上这齐衰三年,我可以答应,但你不能要的太多。”

我垂下头,心里盛着无尽的失落。

阿姊和则天皇后,她们都肯为天下女子出头。可是,她们自己都是嫡女、嫡妻、嫡母,享尽了嫡庶之别带来的无上尊荣,当然也就不愿意放弃。

“团儿”,婉儿扶起我,微笑着说,“皇后殿下深明大义,诸多顾虑合情合理。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要心急。”

用过午时,婉儿送我出了蓬莱殿,我压着心里的沮丧,客气地与她告别。

“何必要碰皇后的底线?你想想,此事涉及嫡庶之别,一旦有了议论,温王的母亲借机想与皇后平起平坐,要如何收场?”婉儿握着我的手说。

我轻叹道:“我知道这个道理,我只是觉得为妾的女人,都太可怜了。”

“昭容”,她自嘲着,“再高的品级、再好听的名号,不也是妾室么?我又何尝不自怜?”

我没想到触及了她的伤心处,只能安慰道:“宫中命妇,和民间姬妾到底不同。况且你虽为宫妃,却能出宫居住,连男宠都有,已是旁人不能及的。”

“无非是圣人和皇后不在意罢了”,她轻笑着,又同我走了几步,“哪一日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这些都是我淫乱的罪证。”

我也回握着她的手,“你我都是明白人,真要在意后世名声,就不会是如今的样子了。”

她与我相视一眼,露出从容豁达的笑。

景龙二年十一月,安乐公主李裹儿和恒国公武延秀的婚礼,以几十年未见的隆重出现在长安城中。

皇帝李显赐给了安乐公主整副皇后的仪仗,又把过世的临川长公主的府邸送给她作为新婚的别院,并在婚礼当日宣布大赦天下。

我和太平公主作为她的阿姨、阿姑,在出阁前为她梳发。

今日的裹儿,比起从前,又多了几分艳丽。

说来有趣,每当我觉得她已经美得不可方物的时候,她又总能再添一份风情。

“阿姑”,裹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太平公主,咧嘴一笑,“今日的婚礼,比起阿姑当年如何?阿姑和薛驸马成婚的时候,也用了皇后的仪仗吗?”

我今日是碍于身份,不得不来,可我不愿与太平公主站在一处,总是离她们远远的,听到此话不由得身子一震。

“裹儿”,我忙强笑着上前,在太平公主身旁,也上手侍弄起裹儿的乌发,“你今日高兴过头,也不能总说胡话啊。”

裹儿轻轻撇嘴,“我又没有说错,都说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最疼阿姑了,如今的圣人和皇后又是最疼我的。问问阿姑她当年的婚礼比我如何,不算失敬吧?”

太平公主向来脾气不好,可如今竟万分温和,柔声道:“自然是不及裹儿的,薛绍也远不如恒国公风流倜傥。”

裹儿的眉眼难掩得意,“且不说相貌如何,单论这突厥歌舞,也没有哪个驸马能比得上延秀。”

“裹儿,不许混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阿姊在门外轻喊。

“月娘可别在意,她总也长不大,都是我和圣人惯的。”

太平公主绷着一笑,“阿嫂不用顾虑,今天是裹儿的好日子,她高兴就好。”

阿姊突然有几分动容,看向太平公主的眼光也变得柔软,“看着裹儿今天的样子,我就想起仪凤二年,你我同日成婚的时候。”

太平公主终于露出松弛的神情,嘴角不禁上翘,也对着阿姊说:“都三十年了,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月娘都是几个孩子的祖母了,薛驸马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我和你兄长,却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阿姊语气低沉,却很快就抬头一笑,急急催道:“裹儿,该走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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