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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书写这方匾额的人,和自己究竟牵缠着怎样的瓜葛呢?似有,而绝无。
若说是真心关爱,可也总是有意无意露出一种疑惑的疏远,隔开千尺鸿沟,不能跨越;若说不爱,却又如此眷顾,如此爱护,如此耐心教导诲人不倦。种种无微不至的关切,难道竟是假的,是看在某一个她所未晓的原因才做的吗?
雨雪纷纷,落在身上。妍雪没有任何雨具,未戴雪帽,雪花片片落在头上、脸上、手上、身上,被体温的热气融化成一片水气,与淋落的雨点汇集,逼出更深寒意。
半晌,冰衍院悄没半点声息,仿佛那里面并不住着人似的。
华妍雪担惊起来,终于上前,拍门大叫:“翠合!翠合姐姐!”
叫了半天,看院子的小丫头方来开了门,满脸诧异:“华姑娘,你怎的这么早来了?”
华妍雪急急问:“慧姨呢?”
小丫头迷惘道:“我不知道啊,我——”
华妍雪冲上楼,无人。
下楼奔入雨中,不顾一切向幽绝谷奔去。
百花凋尽,茅屋门掩。唯有自上而下的瀑布,在清泠雨声中,亘古不变直下深壑。
“慧姨!慧姨!——慧姨!你在哪儿?”
妍雪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热泪滚滚,滚落面颊,与雨水交融,奔走冲突,宛若失路羔羊。
不,不,不管慧姨是为着什么才着意眷顾,她只要她在身边,就算她象昨日那样,板了脸,骂几句,甚至打几下,都心甘情愿。只是,不要忽然不见了她!
再度冲回冰衍院,翠合笑脸相迎,看见华妍雪一脸泪雨,身上湿透,不免一愕:“华姑娘,又出什么事了?”
她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异常的事。妍雪倒懵了,满怀希翼地问:“慧姨呢?她在哪里?”
翠合忍笑向内一指:“在后面,你看看去。”
在后院?竟在后院?——突如其来的惊喜,华妍雪几乎不能直立。
“我以为……”
“以为什么?”翠合笑问,“还是先抹一抹水,夫人见了,又要心疼了。姑娘,总是不爱惜自己。”
华妍雪傻傻地任由摆布,撑起一把油纸伞,送至后院廊下。
那人儿背向着她,忙碌着。——还是那一衣素淡,旧影如昨,竟有失而复得、全不真实的一阵恍惚。
热流涌上鼻端,冷热交汇,酸酸的,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口。
沈慧薇转回了头,平静微笑:“小妍,你来了。”
她身边一大堆木材,带着青葱而新鲜的湿气,有些树叶尚未剥离。华妍雪明白了翠合忍笑的原因,不信地问:“你去山上?——打柴?”
沈慧薇笑道:“你那么爱琴,外面选的,如非巧合未必便好,咱们连云岭深麓却有佳木。我早想着帮你做一架,只是向无闲适之日,气候亦不相宜。小妍,你来看,琴的用料,很有讲究,非得好好挑选不可得。……”
她比别日分外话多,不绝地说了许久,华妍雪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温颜微笑:“怎么啦?”
“慧姨,我不乖,脾气又坏,不听你的话,又气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法?”
她只笑,柔和地说:“慧姨很希望你听话。”
她忽然之间便沉默了,自管忙碌。
“还疼吗?”华妍雪摸摸她的背,触电似缩回。
她笑着摇了摇头。
“慧姨,慧姨……”
“嗯?”她未在意,只微笑答应。
“我错了。”
华妍雪慢慢地说,自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向人认错,每字有如千钧之重,滚在舌尖吐不出来。
“慧姨,是我错了。”
“小妍……”
“小妍错了,小妍太任性,害你操心,又受苦。小妍发誓: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会连累慧姨受苦。”
沈慧薇搂她入怀,柔声道:“好孩子,慧姨从没怪过你……”
华妍雪伏在她怀里,不肯抬头:“慧姨,刚才我好怕,怕你失踪了,不要我了。”
沈慧薇抚着此刻看起来可怜复可爱的小女孩的柔软黑发,缓缓说道:“小妍,我有几句话,你听得进便听,听不进……唉,那也无妨,你总会慢慢长大的。”
妍雪抱得她更紧些,道:“慧姨,小妍听你的。”
沈慧薇微笑,道:“人生中,总有无数委屈,无数折难,和无数意料之外的变故。你如今在清云园,是在一个大环境中,要在大环境中学会成长,需懂得压制一些。遇事一味以硬碰硬,到头来难免不吃亏。”
“可是,”女孩子迷茫地问,“什么事儿都尽着忍让、退缩,不去据理力争,岂非失去的更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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