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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立时了然,思忖着道:“也好,她也该知道这些了,想必那日的事对她打击不轻。这样吧,明日你去找红姑,她若有空,接了她来给小姐讲道讲道,她若抽不开身,风满楼里寻几个温和可靠的嬷嬷也行。”说罢,见阿香盯着她瞧,也不吭声,便问:“怎么了?”
阿香斗胆,憋笑道:“姑娘,你这么认真,说出来的却是这种话,真叫阿香心服口服呀!不知道的,准以为姑娘早早就出阁了呢!”
七宝心里一咯噔,觉着以自己的身份,方才的话若叫旁人听了去确实不妥,这便记进了心里,又佯作羞恼,笑斥道:“你这小蹄子,竟敢打趣到我身上来了!”
阿香吃吃笑起来,抢过那檀木食盒,嘴上招呼着车夫,脚底生烟地跑了。
七宝无奈一笑,踱步跟上,心里却想起了从前的事。
便是民间总传着那江甯织造署其实是皇家的特务厂子,可怎么说呢,每年多少贫苦人家还是争破头,将养不起的儿女送进去,造丝、染布、浆洗,可不比进宫里做太监奴才要好?男娃娃好歹还是全乎人,女娃娃也能隔三差五地回家照顾小弟,到底也没谁家真出了什么骇人的刺客、细作。
如果说她后来跟着谢觐中是练“功夫”,那么在织造署里,便是磨“心”。
其他人她不知道,她自己在织造署的第一课,便是跟死人待着。进了织造衙门,先是被扔进死人堆里,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饿已饿个半死,到头了,昏头昏脑地找到不知哪具还未发臭的尸体,哭着剜下一块肉,即便作呕,也咽下去了,便有老师点了点头,将她捞出来,送去织染局学习其它事务。也就个把月,再回家,娘问什么,她只拣造丝、染布、浆洗之事说,末了,娘亲笑了又哭,哭了又笑,说,“好啊,好啊,娘放心了,阿宝可要好好地干啊……”这便是织造署的厉害之处。
可这么“好好地干”了不过半年,等她激动地带着一串串铜钱回家休假,她娘亲却早病死了,还叫蝇虫吃去了不少。
经过了那些,她就知道,男男女女,尽是毛发、皮肉、脏器和骨头,无他,尘世肉身罢了。男女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再有老师教授春宫图,也不过认认真真听着。只是这么些年,那些知识幸而也没用上。
下了马车,四喜的铺子前排着一行人。一月未见,四喜竹子似的又拔了一节,人也更加精神,乍眼看去似与往日有所不同,不过,一见了她们,憨诚的三角眼又眯成了两道缝儿。
“阿香!七宝姐姐!”
“哎。”七宝应道。
阿香却不理他,上里头拣了两张小板凳,一边为七宝拭凳,一边嘀咕:“没大没小,做什么唤姑娘就是姐姐,可是我不配了?”
七宝听了,只是笑。
等了好一会儿,四喜终于送走了买客,便端来了两盏茶。
七宝接过,抿了一口,那茶兑多了水,已没什么味道,却也正好解渴了,便一饮而尽,道:“今日生意这样好。”
“是啊,这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么,便有那些高门大户,后厨的师傅、娘娘们懒得动手的,来买了糯米馅儿,节前拿新鲜粽叶裹了便是。”四喜说罢,又去给她俩添茶,手里动作甚是从容,两只眼睛却恨不得长到阿香身上,阿香则浑然不觉。
这么话了一会家常,七宝突然道:“哎呀,突然有些馋那青芒了,不知这会儿街上有没有卖的?”
阿香自来爱吃青芒,忙雀跃起身道:“有的姑娘!正是当季呢,我去给你买来。”
支开了阿香,七宝将食盒里的情报悄悄交给了四喜,突然想起什么,迟疑着问:“上头的新动作,你可知道?”那日左澈叫她不必有异,只等尘埃落定,如今已过了月余,那股子风却何时才刮起来呢?
四喜恭谨道:“姐姐,你也知我向来只是递信儿,并不知道。”
“也罢。那么,还有一件事,过了这么久,你总知道些什么吧?”
“什么事?”
“谢老楼主那事……”
四喜一愣。
“当真是巧合?”
“姐姐,你是疑心……”四喜刹住了嘴,很快又面不改色道:“可织造署向来凭证据行事,定不会随意生杀定夺。”
七宝瞥他一眼,“我却也还没往这上面想呢。”
四喜闻言又是一愣,赔着笑,便想搪塞过去。
七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丢了茶盏,低声怒道:“你我自幼相识,你唤我一声姐姐,这么些年,我便也把你当弟弟似的照顾,现今你却一句真诚的也不跟我说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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