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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供着谢觐中的牌位,还有一只眼眸闪着绿光的猫。

乌云踏雪?七宝一路走来,心里已是七上八下的,进了祠堂,见了那猫,胃里更是滚了几番,催得她想要吐出什么来。

“小姐?”她强忍着不适,暗暗扫了一圈,除了谢春熙,没有其他人,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姐姐……”谢春熙应着,回头,泪眼朦胧。

七宝忙去扶她,“怎么了这是?”

谢春熙却躲过她,自己站了起来。

七宝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的,正欲收回,谢春熙却又一把拉过去,就着她的手往面上一抹。七宝只觉手上一股湿热,再抬眼,谢春熙已明眸善睐的。

“姐姐,借你的手擦我的泪,不介意吧?”谢春熙笑嘻嘻地问。

“说什么呢……”七宝心里很不安,面上却还要扯出一丝笑来。

谢春熙巴巴地望了她半晌,又道:“那么,借你的手,报我的仇,也可以的吧?”言毕,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即使不该,可七宝却还是走神了,她心里忽然间有一个想法——若没有了脸上这道疤,谢春熙还会如此明艳动人么?虽然从未有人夸过她的容貌,甚至,人人对此避而不谈,可她其实是美的,那是一种与善良、纯洁不沾边的美,与世间美好背道而驰的美,积淀了风满楼几十年沉浮的美,嗜血如命的美,心狠手辣的美,从谢觐中身上继承而来的美……

是了,她愈来愈多地在这小姑娘身上看到她父亲的影子。

谢觐中死了,却又没死,他依然时不时地出现在谢宅,在风满楼,在此刻、此地,俯视着她,用和蔼却冷峻的口气,说:“照顾好春熙,这是你唯一的使命。你救了她一命,所以我恩赐你——从今往后,你的命,是她的。”

她回过神,突然发现,谢春熙虽不及她高,却依然俯视着她。

她颤声问:“小姐说什么,七宝不明白……”

谢春熙用和蔼却冷峻的口气,谢觐中的口气,道:“抬上来。”

曾经为谢春熙绑过老金的几个厮,谢觐中给他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几个厮,谢春熙时常嫌烦而甩开、然吃了方世知两个巴掌后再不敢不带在身边的几个厮,抬着一口巨大的米缸上来了。

七宝还未反应过来,阿香却“啊”地惊呼了一声,旋即又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七宝发着抖,往那米缸里一看。

四喜。他在这里。

二十二、诛心

五六年前,七宝刚刚入局。四喜还不到她胸口高,然已经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整个人聪慧而讨喜,全身上下,虽布衫上也打着几个补丁,却很洁净,那是一种有娘亲疼爱的洁净。不像她,才从鬼门关里出来,拖着一副残躯,哪顾得上整理自己。

她入局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四喜学做糖。

四喜很机灵,然到底不过一个孩子,只觉得这 个姐姐长得漂亮,便不时地偷偷看她。七宝却很戒备,凶巴巴地斥他,看什么!吓得他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七宝十指的伤还未养好,还包着白花花的纱布,然学了几天,不知是沾了糖汁儿还是渗起了血水,那纱布渐渐成了浆红色,亦黏糊糊的。她必须很小心,才不至于碰到要害。疼。不过,比起指甲一颗一颗被拔掉的疼,碰到了,也不算什么,愈合时才最要命,夜里尤甚,蚁啃似的,痒得她翻来覆去。

后来,即便她的手已痊愈如初,十指青葱,然蚁噬的幻痛,依然年复一日地纠缠着她,入她的梦。

饶是疼,七宝也逼着自己将手上的活儿做得愈来愈麻利。有时,四喜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盯得七宝发怒,说再看我剜了你的眼睛!四喜还是怕的,却已经知道她不过色厉内荏,便抢着将剩下的糖浆都倒进自己的模子里,不让她再动手。

这么卖了半个月的糖,七宝心无旁念的,只一心等着暗号给出的时机。可某日,四喜却捏起一颗糖,手疾眼快地塞给她,说好吃,你吃。

七宝面色古怪。

四喜眨眨眼,说反正有这么多。说着,自己先来了一颗。

半晌,七宝才冷不丁地开口,说,我不喜欢吃糖。

可后来,她还是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尝了一块,一块碎了的、卖不出去的。山楂果子,裹着糖浆。甜,很甜。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甜过。

四喜并未看她,憨直的三角眼却藏着化不开的笑意。

然而,此刻,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只眼睛已睁不开了。

四喜整个人陷在这口米缸里,只有脖子以上还能叫人看见,米缸里却也不是米,是面粉,最骇人的是,面粉却也不是白色,而是红色,和着血的红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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