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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迟佑庭说:“我不要等了,我现在就要吻你。”
他被这记直球打得舌缄三寸,话也不会说了,怔愣着被劲儿大得不行的迟佑庭拦腰抱起,放在窗台上顶着,脊背紧贴着薄薄的一层玻璃,窗外乱糟糟的暴雨倾泻而下,像要把玻璃敲碎了,直淌进连歧心里去。
不知是因雨还是因人,他瑟瑟地抖了一下,迟佑庭见了,笑意更甚,断了空调的室内分明是冷的,可他身上却热得厉害,火一样覆上来,叫连歧本能地收紧手臂,竟把拥抱当成了推搡的替代品,和迟佑庭稀里糊涂地接了个不像话的吻。
二十岁的迟佑庭是温柔的、莽撞的,他喜欢什么就会没日没夜地捧在手里,不顾一切地去拿、去争取。喜欢文学,就千里迢迢来到成江大学,读一年形式大于意义的交换生。喜欢连歧,就把百度上的恋爱指南当成学术论文认真研究,总结出几千字的文档,本要一一实施,偏偏拴不住心猿意马,反过来怪连歧让他等得太久。
连歧整日与冷冰冰的数字做伴,习惯分析每一件事的价值高度与利益得失,他不懂怎么会有迟佑庭这种人,心磨拭如明镜,一股脑地讨厌,一个劲地喜欢,爱与不爱全凭心情,不入他眼的,全球首富都得靠边站。
可就是这样一个迟佑庭,六年世事轮转,他不再是那个被迟佑庭喜欢着的连歧,而成了让他厌恶的万千人之一,他曾听着迟佑庭对别人说过的刻薄话,还是杀了个回马枪,一一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叫连歧难以抑制地疼,又觉得是他活该。
迟佑庭低下头,微微失焦的眼仔细看了看连歧的脸,似乎在确认他的样子和记忆里的无差,蓦地,他收拢了手臂,脑袋拱进颈窝,摆出一个舒适而信任的姿态,靠在连歧怀里闭上了眼。
“……连歧。”迟佑庭唧哝,“别叫我等了。”
连歧说:“你等等……我现在不急着谈恋爱。”
连歧说:“先等下,还没结束。”
连歧说:“不着急,等过一段时间她就好了,到时候再和她说。”
连歧说:“再等等。”
……
连歧蓦然回望,一一翻过记忆碎片,发现他对迟佑庭说过的“等等”,比“爱你”还多。
他像个不断开出空头支票,实际账户里空无一文的奸诈小人,空手套住迟佑庭的心,拖着迟佑庭的热忱与希冀,拉着人撞入一片用白纸堆出来的天罗地网,褪去了言语织起的糖衣,实际不过是个枕上黄粱,今日承恩,明日便被暴露在赤裸裸的事实底下,被他一句一句划分界限的话割得皮开肉绽,已然不敢再听一句“等等”了。
连歧想过很多次,他的数值分析论是否出现了严重失误,他的对比错误,判断结果也并非正确答案。被他扔下的迟佑庭,离开的迟佑庭,没改变自己的迟佑庭,并没有在这六年中快乐多少。
他读了许多的书,学了很多社交用的兴趣爱好,依照父母的意愿长成了完美无缺的、让他们满意的孩子,在需要的、合适的场合,连歧会变成千百张面具中的其中一个,游刃有余地与人打交道,把握分寸、拉近距离,换取自己想要的回报。他的数值分析论从未带给他过坏结果,除了在选择放弃迟佑庭这件事上。
“迟佑庭。”连歧摸了摸迟佑庭的脸,低声说,“再来一次好吗。这次……换我等你。”
第6章 小荷翻(一)
“我都说了早出来五分钟就能赶上末班地铁,现在好了,车都打不到。”男生骂骂咧咧地翻着网约车界面,余光睨见迟佑庭正低头看手机,疑惑道,“你手机不是快没电了?我来找就行了。”
“没有,我跟我室友说一声,让他叫阿姨给我留个门。”迟佑庭找到连歧的手机号,按了拨通,做了个手势示意朋友小声点,走到一边。晚间的风凉,他穿得少,又刚从室内出来,没几秒就冻得连打喷嚏,耳边响起通话自动挂断的声音。
迟佑庭没法,只好给连歧发了短信,刚按下发送,连歧的回了电话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按错了键,给人挂了,连忙回拨,手机已经进入关机倒计时阶段,很快便一片漆黑。
完蛋。迟佑庭想。他发短信时就说了“留个门”三个字,不知道连歧能不能意会到。
一群人杵在街边等了小一个小时才等来一辆车,迟佑庭见朋友冻得直打颤,便让他们先上车,自己跟着剩下的人等下一辆。他握着关机变成砖头的手机,忧心忡忡地思考要不要找家酒店得了,但他又没带身份证……
算了。迟佑庭咬了咬牙,打算赌一把,大不了就露宿宿舍楼下,捱一晚上也不会怎么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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