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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大概麻痹了他的呼吸系统,让他难以正常地汲取氧气,每一次呼吸都如细齿软刀刮过喉咙,断续的痛感折磨得迟佑庭无法忍受,他想要马上睡着,便翻身下床去找助眠用的药物,行李箱翻得乱七八糟也没找到,就冲进厨房,拿出酒来试图把自己灌得更醉。
刚喝下去一口,门铃被按响。许轻知道他的家门密码,迟佑星更是直接有指纹,眼下能来按门铃的,迟佑庭想不出会是什么人。他缓慢地走至门边,没有看显示屏上的画面,直接拉开了门。
连歧提着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袋子,抬起的手还滞在半空中,平静的眼眸在触及到他满脸的红晕后泛起道道涟漪,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嗓音艰涩沙哑:“我买了一些药。”
迟佑庭瞧着他,似乎正在辨别连歧说这话时的神情,醉鬼看人时丝毫不加掩饰,反倒叫连歧觉得心乱手麻,生出些无地自容的窘迫。半晌,迟佑庭松开挡在门前的手臂,淡淡道:“请进。”
还住宿舍的时候,迟佑庭就习惯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而此刻入目的却是大开的抽屉和橱柜门,连歧猜想迟佑庭是在找什么东西,便自顾自地翻出药来,摸了摸水壶的温度:“先等等。”
“无所谓。”迟佑庭一把拿过药盒,硬吞下去一粒,一手按着手机给许轻发消息,过了几分钟才抬起头,疑惑地睨向还站在那儿的连歧,无辜的嗓音里带着把尖锐刀刃,轻轻下落,已然在连歧心上划了道口子,“还有什么事?”
“佑庭。”连歧攥了攥拳,像在克制些什么,“你什么时候……还好吗?”
“……我很好,虽然可能不如你。”迟佑庭垂下眼,意味不明地弯起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冷得形同做戏,“和我在一起给你原本按部就班、平步青云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不稳定因素,对吧?跟我在一起算是数值为负的负面事件吧,而这六年,我不存在了,你自然就过得好了。”
类似的话,他在六年间自己想过无数次,如今对着连歧说出来,只觉得剜掉了一块陈年的囊肿,痛得酣畅淋漓,苦得头脑发疯,好像垂在头顶的剑终于砸了下来,他不至于粉身碎骨,却仿佛重获新生,一时又想笑又想骂,最后也只咬着牙别开脸,拒不看连歧一眼。
“佑庭。”一声轻叹,飘忽着落入他耳中,脸侧冰凉的触感激得迟佑庭一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掰过了脸,连歧一条腿屈膝跪在沙发上,正垂眸专注地看他,眼神一遍又一遍穿过他轻薄如纸的不堪一击的伪装,窥见其中那颗颤栗的心,“别说这种话。”
迟佑庭觉得醉意又卷土重来了,他有些糊涂了,恍惚觉得这是二零二零年的冬天,他和连歧还能平和地坐在一起,不至于闹矛盾,更别说冷战,虽不如别的情侣浓情蜜意,但也称得上快乐。他将脸贴在连歧的手心上,喃喃道:“我想错了。”
他以为能把那株绿菟葵养在家里,却看错了那些岩石一样突兀的角,它们默不作声地、潜移默化地磨着他的心,还没等他耗尽心力与之磨合出一个彼此勉强相容的姿态*,那些角就忽然蜕变成了刺,扎得他遍体鳞伤,扎出了粉饰太平下嶙嶙峋峋的事实。
连歧一直是连歧,从一开始就是他不喜欢的那类人,是他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眼睛,想当然地以为人非磐石,移转性格未尝不可,更何况连歧有时也会表现出另外的模样,让他在自欺欺人中坚信那些冷硬的外壳只是一层皮。
是他想错了,既不能怪连歧,也不该怪连歧。
“没有。”指腹轻轻一碰,温热的触感便唤醒了常被他翻出来回看的记忆,贪恋似的不断摩挲起来,连歧垂下眼,看着迟佑庭湿润泛红的嘴唇,是夜色下被冻在冰霜中的红色玫瑰,一碰就会被冷得发颤,但他还是难以自制地伸出手去,暧昧地覆上,“佑庭。”
“嗯?”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迟佑庭有些犯困了,耷拉着眼皮,努力撑起条缝,凝着连歧的神色难辨的脸,没再夹枪带棒地讽刺他,只是迷糊着挤出一个单音。连歧心头一动,勉强撑出片理智罩住翻涌的情绪,哑声问:“你朋友呢?”
迟佑庭的反应很慢,好半天才说:“……我叫他不用来了。”
连歧听见自己愈发低哑的声音:“为什么?”
“连歧,你好蠢啊。”迟佑庭困得快睁不开眼,但还是有功夫嗔怪他的愚蠢,自顾自地坐直了身子,下一秒便陡然施力,翻身将连歧压在沙发上,狭促一笑,“我不要等了。”
连歧有些恍惚,总觉得面前的人是二十岁的迟佑庭,毛毛躁躁得像个高中生,没几分耐心,他只是迟疑了几秒,人就扑上来,眉眼间笑意密密如春絮,细细地滚落,裹着一句宣言似的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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