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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萦被人从侧门抬进县衙,一路穿廊过院,渐变幽深,渐有花香,水缸里种莲亦养鱼,花圃菊花正盛,树有棠、桂、梅、梨,风过落英缤纷。
唯一不和谐之处,乃后院走廊竟然养着几笼鹦鹉,她虽周身无力,仍寒毛竖立,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她最害怕长尖喙的禽类。
从小侍奉她的侍女平乐迎上来,立即带她去泡了一个药浴澡,边哭边絮叨这两年发生的事,她默默听着,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才恢复知觉。
萧椯一直坐在书案前,悠悠然地调色作画,每次抬头看向她,都不禁觉得好笑。他并不似外表那般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向来爱幸灾乐祸,喜欢看她出丑,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落他手里。一等可恶是连环凶手,二等可恶是不长眼的郑祈。
“表小姐!”平乐见她怒气冲冲起床,突然失声尖叫道。温萦拖着还在发麻的腿走到书案旁,率先发火。“你不去抓凶手,竟坐在这里看我半天笑话,县令就是你这般当的?”
他扭头探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红莲印记,嘴角又微微上弧,继而摇头故作叹息。“看来独自生存的能力也不怎么样。”他评价道。
“啊!”平乐再次发出尖叫。
温萦伸手掐住萧椯脖子,掐得他脸色涨红,缓缓放下手中毛笔。这时她才注意到,画纸上是一个高个瘦弱的男子,脸颊瘦削、颧骨突出,受过黥刑,神色极其阴沉。
旁边还有一幅画好的人像,是昨晚凶犯伪装成的老人,面容、体态、穿着打扮,无一不吻合。这两幅画像上的人都有一双相同的,锐利如鹰、令人发寒的眼睛。
“你猜的?”
“猜的。”
但她觉得他猜的很对,这个凶手就给她如此印象。“他牙齿残缺,手掌有旧伤和老茧,左脚掌有伤。尽管他擅易容遮掩,但只要仔细辨别,定能识破。”随即把笔递回他手里。
“特征太多...”萧椯并不动笔。
温萦一怔,诚然,万一这些特征是凶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以此严苛条件寻人,反倒有可能放走他。但脚伤无疑,这么短的时间伤疤不可能完全复原。
遂自己拿起笔,模仿萧椯笔迹在画像旁附注三行小字,标明可疑可查。
“这字...”迎上她凌厉的目光,他笑了笑。“可。”
“要被我抓住,定给他全身扎满蜂针,灌脓溃烂而死。”她仍气愤难当说,要求萧椯把剩余的蜂毒都给她。他有自己的宅院,调配起来比她容易。
“凶犯怎会得到解药?”他不禁好奇问,蜂毒是两人陪萧伯母到山里治病时,从神医书房的毒典里窥来的,配方他们调改过,解药只有他们知道,从昨夜凶犯反应看,明显对扳指扎针的方式有所警惕,若是之前中过蜂毒,不该现在还能行动自如。
“可能是客栈那晚,从我身上摸走的。”
他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阴色,示意平乐退下。“这个凶犯不出意外是罪犯之后,从小生活在平康坊,受过非人虐待,性情偏激阴戾、自卑自负、睚眦必报。”
“他进平康坊的年纪应该不算太小,身上有一股官家气度,不然装府兵、衙役不会那么像。”温萦思忖说。那种压迫感令她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紧张。
萧椯认可。“是,他有着从前生活的记忆,为此不甘、激愤、嫉妒,因自己受过黥刑毁容,对完好容貌有偏执,就想收集。”
“那不该...”温萦觉得不对。“若是如此,他为何不直接取郑祈的脸?又为何要割王郎的?”她想到王郎惊世丑容摇了摇头。
“收集。”他强调说,“长相特别美或是丑,不同职业都值得。”萧椯也喜欢收集阴森森的傀儡皮影,深夜在月下摆弄它们讲故事,也算是惺惺相惜了,她暗想。
“第一个死的是百戏楼班主,听人形容长得甚至狰狞丑陋,第二个是退隐名妓,容貌疯传年轻绝美。第三个是妓女老鸨,曾因客人冲突瞎了一只眼,第四个是护院打手,脸被雇主的烙铁烫过。在案件展开调查后,凶手消停过一段时间。
而后,他走出平康坊,杀的人就更多,更复杂,富商、里正、府兵、村民...且越杀越兴奋,上月初九,他一夜之间跑了半座城池,连杀两人。”
“这次,他或许是想收集一名举人。”他调侃。
“他知道我是女子。”温萦指出说。
“如此,不是更特别?”萧椯虽是在笑,这是他从小养出的文士气度,不惊不怒,疏淡从容,但眼神里却有恼,她看得出是针对她的,不告而别、冒失惹祸。
“我不会拖累你,要是事发,你只当不认识我。”温萦说。在萧家,她从未光明正大踏足过前院,也未出席过任何宴会,除了几个近得不得了的女眷,就连府中许多仆人都未见过她,只知有远亲表妹这样一个人,一个上不得厅堂,萧家人不会谈及,永远只能活在阴暗中的女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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