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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一别,也许一辈子再无见面之机会。她们深知这一点,从而更加不舍。
河岸那头晃晃悠悠驶来一只小舟,划船那人身穿土青色袍褂,衣袖撸到胳膊肘,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脸庞。
“该上路了。”仇安年眼睛盯着那艘小船,声音温和。
秦三儿抹去齐宣的眼泪,又抹去自己的,转身上了船。仇安年纵身一跃上去,船身只微微晃动。船夫摇桨,小舟慢慢后退。
她们的眼睛互相看着,黏在一处。齐宣忽觉心中空了大片,巨疼钻心。她颤抖着双手,猛地冲下河,大声喊道:“记得不能碰水!不能碰火!记得每年吃一粒避灵丹,千万不能错过时间!记得……你要记得……”
“我记得,我都记得,我会记住你的!齐宣,你到底叫什么?”
齐宣呆愣在齐膝深的河里,心里空荡荡的。
船儿越行越远,很快,秦三儿的影子小如墨点。
“我……到底叫什么?”
第25章 偷生篇 /01.人生人生,生而苟活(上)
农历七月初,又是山中,温度比山脚下低了许多。天刚擦黑,密林中暗得更快,目之所及全是灰扑扑的树影,偶尔从叶片间落下几滴水渗进脖子里,忍不住就是一阵抖。体温流逝得飞快,她裹紧了身上的单衣,感到凉气正从脚下的枯枝烂叶中缓慢升起,钻进裤腿里,沁入心肺中。
几颗星挂上枝头,弯如尖饺的月亮孤零零落在一旁,衬得青蓝色的天空更加广阔。只可惜树木高耸,只余几块碎玻璃般的夜空镶嵌在树枝之间,连不成一片。
“小三子!你走快点!”前方的后土叔传来呼唤,她答应一声,迈起沉重的双足稍稍加快了脚步。已经奔走一日,腹中咕噜噜响个不停,幸好落在后头,不必被他人打趣。她提了提背上沉甸甸的收获,忍不住露出几抹安稳又畅快的笑意。
幸有山中神仙草,可卖金钱填腹饥。
她叫秦三儿,头上有两个姐姐,一个生下来死了,一个送了人,长到十三岁也死了。她母亲生她时意外难产,把命搭进去。她父亲买不起新的妻子传宗接代,这才让她得了机会留下。
能留下,起码还能活。她擦了一把凉汗,按住叫个不停的肚皮,瘦弱的身躯往前摇摇晃晃走着,忽的脑袋一花,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两只脚像打了结似的抻不开,绊得她一头栽倒在地,往旁边悬崖之下翻滚而去,那一声呼救卡在了嗓子眼里,被饥饿的口水淹没了。
再次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星空灿烂,月亮大得仿佛触手可及,好似中秋的黄月饼。她伸出双臂朝着那枚巨大的月亮摸了摸,闭上眼睛想象着它的触感,软绵绵的,毛茸茸的,像是家里新买的羊仔的毛发。
掌心传来麻痒之感,她猛然一惊睁开眼,迎上一双猩红的眸子。秦三儿呆住了,浑身僵直,就连呼吸仿佛都暂时停滞。
这是一只黄鼠狼,俗称黄大仙,还有人尊称它为‘狌狌’,小小的黄色身躯上坠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本地人迷信,拿它当神仙祭拜,听说许多年前还为它建祠立庙,香火鼎盛时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就没落了。
幸好,这只小小的黄大仙只舔了舔爪子,便跳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不见了身影。
秦三儿长长吁了口气,借着月光看了看双臂,发现并无伤痕,又抬起双脚抻了抻,灵活自如并无疼痛。她心里觉得奇怪,担忧摔成内伤,一边舒展着呼吸,边伸手扶着旁边一块大青石缓缓起身,竟然身轻如燕,一丝伤痛也没有。
她心中疑惑,心想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竟然无事,多半是死去的母亲庇佑。于是心情又高兴起来,四处走了几步,检查身体是否还在正常运转,顺道在大青石的背面找到摔得稀烂的背篓,她叹道:“你还不如我呢,竹子编的还这么不结实!”
说罢,她拽下几把干草搓成细绳,将竹篓破损之处重新串接,弯着腰收拣散落一地的草药后,将背篓重新架在肩膀上,循着月光看向漆黑一片的村子方向,脸上再次露出笑。
她脚步轻快,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原处。月光流转,洒到了大青石的背面,只见好大一滩血迹尚未干透,积聚在湿软的土地上,招来一窝熬夜贪嘴的蚁虫。
走到村子口时,天边刚刚露出几抹白。她长长舒了口气,快步走进家中,刚放下背篓,院子里的老公鸡发出一声尖啼。她忍不住颤了颤,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恐惧。
她甩甩头,见身上全是污泥,衣服也烂了几个大口子,心中忍不住抱怨:去年才买的新衣服,这还没穿几次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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