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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决笑了,拥她入怀,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抱歉,让你受苦了。”
只要见到他,再苦也不觉得苦了。只是,她没料到这苦的时间会持续这么长。
孩子是在春天降生的,当时先决已经返回学校,只留下孤儿寡母独自面对这场手忙脚乱的战斗。绣渊发动时,婆婆恰好去了隔壁村串门,疼得绣渊哭爹喊娘躺在床上弄湿了满床的褥子。幸好李妈妈想着就是这几日,每天都来陪着绣渊说话,这才赶上婴儿出世。
请产婆,烧热水,准备衣服毛巾,严阵以待。绣渊生到傍晚时,婆婆才不急不缓地赶回家,见到绣渊时摆出满脸的歉疚,一转眼又换上毫不在乎的神情。绣渊疼得死去活来,一时间也不能分辨其中缘由。
只可惜,事后她也没能想起这件事。
孩子是在夜里子时生下的,哭声洪亮无比。她在即将失去意识时,听见婆婆大喊一声:“竟然是个女儿?”
她看了一眼那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子,勉强笑了笑,忽然精疲力竭,下身一热,似有热水打翻了满床。
产婆惊叫道:“糟糕,大出血了,快去准备草木灰。”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风筝架,正在被人抹上粘稠的浆糊。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好像要飞上天空。她好像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父亲母亲,他们正在跟她招手。
哇——一声尖利的啼哭唤醒了她残存的意识,她伸手抱了抱怀里的肉团,笑了笑。
她捡回一条命,决心好好养大这个孩子。七月份时,先决再次回家,紧紧抱着这个孩子不松手,眼圈发红地盯着绣渊,许久后才上前抱住她,就这样,他们一家三口紧紧拥在一起,直到把孩子挤得喘不过气,哇哇大哭。
因为是春天生下的孩子,他们为她取名叫迎春。
迎春长到三岁时,先决终于学成归来。他做主带着绣渊母女回到老宅,住了整整一周。
那是一个下午,日光燥热,他们坐在廊下乘凉,旁边水缸里漂着两只青皮西瓜。先决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头发,笑着对绣渊说:“下次我给你们寄回来的钱别那么老实全交给我妈,你可以悄悄扣点下来,给迎春儿买点糖吃,对不对呀?”
迎春张开小手,抓着先决的袖子,馋得口水都冒出来:“糖,吃糖!”
天气晴朗时,先决戴着草帽拎着水桶,去山里的湖泊里钓鱼。绣渊打着伞,抱着迎春坐在他身旁,逗弄着水桶里的灰背鲫鱼。
扑塔塔——鱼儿上钩了,不断拍打着短而有力的尾巴。迎春笑得直蹦跶,伸出小小的肉手一把抓住鱼儿的尾巴,在大人的帮助下才把它扔进水桶里。
先决哈哈大笑,取出新的蚯蚓挂在鱼钩上,迎春眼尖,立刻扑上去问:“爸爸,这个是什么?为什么穿在钩子上啊?”
“这个啊,是小蛇,迎春可千万不能碰!”
迎春吓得一头栽进绣渊的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那只在鱼钩上不断扭动身躯的蚯蚓,这副娇憨的模样逗得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如此,这一家人度过了一段闲散适意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任命通知下来了,先决被分配去了更远的学校任职,但是他把所有的工资都按时寄回家,补贴家用。
绣渊很满足,有了孩子后,她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样。她不再因为婆婆的一点不快的眼神而惴惴不安,也不会因为婆婆的冷言冷语而暗自神伤。
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孩子,她将对父母的爱全部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此后,她跟这天地之间再次有了联系,血肉的联系。
她跟着婆婆下地做活,跟着李妈妈学着下厨房,她想要给这个孩子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付出,她不知疲倦地活在这个贫苦的家里,等待丈夫回家。
可是,她没能生下一个儿子,在某些人眼里已经失去了作为妻子的资格。
许是之前生育时伤了身子,许是先决偶尔回家总是忙于琐事,他们夫妻少有独自相处的机会,她再也没能怀上二胎。婆婆日渐不满,开始不过是言语上的讽刺,到后来越加乖戾,竟打算将迎春送人。
“女娃娃不吉利,趁早给人,你才能生个儿子。”婆婆理不直气也壮。
绣渊气得收拾东西回了老宅,跟李妈妈一同住了许久。年底时先决回家,才接了她们娘儿俩回家。对于生儿子,先决笑道:“这有什么打紧,反正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肉组合而成的,这就够了。”
绣渊哭得梨花带雨,她擦擦脸上的泪,这才意识到终日的劳作与日晒使得她的皮肤不再如往日,她牺牲了青春,只换来这一个孩子。她一阵恍惚,幸而先决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对待她如过去并无二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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