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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及时把闻命送去了休息室。

兰先生胆战心惊地换了个口吻,称不上语重心长,只能叫做“老年人”的青春追忆:“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年少轻狂这个词。后来我发现,在回忆里徘徊是没有意义的,反复诉说过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失去的时光的确没有办法赎回。”

时敬之赞同,您说得对。

“你能这么想——”兰先生说:“……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很好,很好。其实你不觉得,生活就是鸡毛蒜皮、遍地庸俗,然后大部分人庸碌着妥协退让?其实那些瞬间……我的意思是,很多人把细节当成了瞬间,放大的瞬间,然后瞬间笼罩着时空,变成了现实里的生活。但是时空是流动的,那些细节没有办法掩盖和代替生活本身……”

“是闻命。”时敬之聪明极了,他像是看懂了对方的迂回,干脆一针见血,态度称得上理直气壮:“是他救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兰先生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后,他妥协一样讲:“没有问题。”

时敬之冷冷看了对方一眼。

兰先生感觉令人窒息的空气填塞四周,无边无际无止无终。他又换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有次宴会上,你在吃泡泡糖……”

在对方的审视下,兰先生坚持把话说完:“你没有跟父母一起离开,自己留下吹泡泡,吹了很长时间,停车场里变空以后你也没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吃泡泡糖。”时敬之回答很快,在记起细节这些事情上,他永远开启“好学生”附体模式。

就像那些记忆力最好、思维最敏捷的优等生,把每个细节、细节里的每个动作、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一刻周遭的天气、周围物体发出的声音完美讲述出来。

他脑子里如同存有一台录影机,帮他记住那些旁人不在意的东西。

其实很多人曾经这样表示过诧异——在同时敬之交谈的时候,他们七嘴八舌,然后在某一刻睁大眼睛,发出“天啊!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我当时也在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又或者“小伙子记忆力就是好啊!”“脑子好!”“他小时候学习一直很好!”之类的惊叹。

“我第一次吃泡泡糖,在停车场,南门左边有个路灯坏了半月,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海上大厦开屏打广告,上面铺满玫瑰花,然后我眼前飞过三辆舰艇,一辆白的一辆黑的一辆自主喷漆的,装饰带浮雕那种,是那年秋天的限量最新款。”

时敬之把话讲完,语速飞快,如同在和兰先生比拼,看看谁记得更清楚、说得更准确、讲得更明白,“原来你看见了啊,我以为没什么人,不过你看见就看见了吧。”

时敬之讲话稳稳当当,完全没有秘密被戳破的愕然与尴尬。

这倒是显得中年人矫情,矫情到自作多情。兰先生再次被噎住,他的脸上忽红忽白,梗着脖子好大一口气缓不上来。

时敬之很不配合,兰先生半吐半吞,看到他这副模样,时敬之却快速讲话。

“是个孤寂的人。”时敬之和兰先生认识很久了,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他平铺直叙说:“其实所有人的评价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我只是心里有个地方很空。”

他看向兰先生:“而闻命是我见过的最有热情的人。”

他说:“闻命可以填满它。”

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完全不怕别人去探究,仿佛在说,这个答案够满意吗?

这倒让兰先生说不出什么了。兰先生欲言又止。

很多时候,人们和时敬之的对话就在此停住了,他们迈不过去一条看不见的线,于是永远停留在了时敬之身边的边缘地带。

可是兰先生不怕这些。他继续讲,只是换了个话题:“闻命的头痛……”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时敬之换了个姿势说:“这只是个意外。”

又来了,那种剑拔弩张浑身戒备的模样又来了,兰先生想。他叹了口气,不赞同道:“这不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这是最好的方法,你应该看看他的体检报告,所有的指数都在回升。”

时敬之语速飞快,他目光阴郁,向这位长辈再次重复:“闻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哪怕你是康复项目的参与人之一。”

说完这句,时敬之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他不停看表,这是个非常反常且无理的举动。

兰先生猜测他在等闻命睡醒,然后快点带对方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时敬之表现得非常明显,他如坐针毡,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呆。

他一边办公,一边不得不又提起话题,来打发对方眼中这无聊的时间:“避雨模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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