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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刘海垂下,整张脸只露出雪白的下巴。
安德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穿过马路,向前走五十米,消失在S记在另一条街上的入口。
许久以后,他突兀地冷笑一声。
该死的有钱人!
街上的人比方才少了一些,只有一个德尔菲诺的女学生在他身后的ATM取款。
她穿了件黑色的毛衣外套,里头是深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小书包,整个人堵在ATM口,充满戒备地环视四周,再伸出手将密码盘盖得严严实实。
迅速按下密码键,她的手太小,把些许键盘露出来,正冲着安德烈的方向,于是她又慌张地移动身体,把这块盲区盖住。
她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正对上安德烈的眼神,忍不住整个人都缩了一下,慌乱无比地重新低下头。
安德烈出了口粗气,刚要起身,一杯热咖啡杵在他眼前。
中午时刻,时敬之拒绝了在办公大楼午休的建议。
他从海上大厦出来,原本想坐公交车,然后一路散步过来,结果公交车临时取消,他只能折回大楼,从车库挑了一辆舰艇。
现在的人都不怎么开手动模式的,科技解放双手。
时敬之一路上就坐在位子上看风景,到了主路把舰艇停下,自己走去买了进S记买了一个松饼,目光转向门口,再次看到了那个乞丐。
他还在那。
时敬之确认。
这个人似乎一直在这里,从他上学时候就在这里,好多年了。
他手下一顿,从旁边重新拿了个杯子,付款以后按下灌装键。
S记名义上为本店会员提供免费咖啡,但是咖啡机就站在那,无人查岗,是不是会员全靠自觉——因此乞丐和许多新市民都爱来分一杯羹。
店员也不会刻意去管。
这是个坐在公园门口红个眼眶都有人上前嘘寒问暖陪谈心的城市,时敬之走向那个男人,照例给他递了杯咖啡。
那人并未伸出手,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他,时敬之戒备地予以回视,对方岿然不动,时敬之同他对峙片刻,最后他把杯子放在男人膝盖边的地上,冷着一张脸说,Hola(西班牙语,你好)。
身后有个取钱的女生,看着这黑街头目交头一般的场景要吓呆了。
她手忙脚乱地点钱,疯狂退出ATM界面,转身钻进S记,站在某个保安身边掏出包,时敬之眼尖地发现那是个钱包,她掏出纸币,笨拙地一张一张地点。
这是不信任的表现——德尔菲诺的ATM经常坏掉,所以经常有些人会在收钱以后跑到保全人员多的地方,把钱再点一遍。
时敬之蹲在垃圾桶旁,看了十几分钟街景,手中的松饼由滚烫变为温热。
他和安德烈并排,两人并未搭话,就像是街头两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时敬之的松饼吃了一半,捏着个浅浅的底部起身。
身后的女生从S记一头冲出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她低着头连声道歉,却连眼睛都没抬起,弯腰跑着快速离开,就这样同他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时敬之捕捉到了一丝香水的气味——
那是种清淡的栀子香,混杂在味道丰富的街道里,冷风一吹,就淡了。
在德尔菲诺,喷洒香水代表着一种礼仪,每个人都是一栋移动的香水房。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这款香水的模样。
那是个淡蓝色的瓶子,就摆在S记牙膏牙刷洗漱用品旁边的货架上,可以在各大超市轻易买到,和它摆在一起的香水大多气味厚重腻人,这一款却不同。
而他那么熟悉,是因为不久前有人拿着这款香水当空气清新剂。
这个姑娘的生活条件不见得有多好。
也许是个新市民……
只是这种念头过于微妙,时敬之不允许自己朝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他摇了摇头,带着讽意轻笑一声。
德尔菲诺,大都市,兼容并包。
*
几分钟后,他推开了老城区书店的大门。
与其说叫做书店,门头连个名字都没有、
黑魆魆的低矮门头建在刺鼻的臭水沟旁,门口穿着廉价蕾丝裙和皮质衣服的年轻女子在打瞌睡,手里拿着一本充满低级趣味的色情杂志,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加了高饱和滤镜。
时敬之坐在窗边,翻看一些古老的杂志。
在他的身侧,墙上涂满简陋的简笔画和乌黑涂鸦,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是看不懂文字和世界语的文盲们写就的。
“我想去见您,又怕社交场合充满世界语、法语和阿尔卑斯山脉的土语,如同高贵与世俗互相交织在一起,玷污了您的耳朵就不好了。我是不是该去买一件硬领的黑色燕尾服?您喜欢帅气的人吗?我刚刚得知,您喜欢玫瑰花啊。您会露出欢欣的表情吗?对着我微微一笑,像是朋友那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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