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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自己心怀忐忑地叫他:“时先生——”

“Authur。”时敬之打断他。

闻命一愣,接着露出微笑,略带愧疚地轻声说所:“抱歉,我以为那样称呼您,会表示我的礼貌。我想说,原本应该我先去拜访您的!我……感谢您对我的救命之恩!嗯…Arthur。”

他讲这个词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尾音轻颤,仿佛是把整个词都在喉间含了一圈,斟酌再三才吐露出口。

时敬之不置可否,就当接收了这份道谢。

闻命没有在意,他的头很痛,许许多多凌乱的片段充斥在他的脑海中。好在护士小姐们的闲言碎语间漏出过他想捕捉的信息。

Authur,他说他叫Authur.

是他。

是这个人。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闻命循着记忆,很想问问时敬之记不记得。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闻命磕磕绊绊地开口:“听说您是德尔菲诺大学的优秀学生,听说学校校门上雕刻着您的名字。”

他内心预期,也许时敬之会谈一谈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提一下那所大学。

然而时敬之只是简短回答:“是。”

他的话语似乎总是那么容易冷场,让人不甚满意。闻命再次愣住,年轻人的一腔热血被冷水泼了一把,然而下一秒他又变得热情而直率,笑容灿烂道:“恭喜您……您真的,您,我的意思是,我想说,您如传说中一般优秀。”

时敬之站在病床前,没有回应。这个话题似乎并不能让时敬之高兴,闻命心里一塌。

很是奇怪,气氛很快冷下来,仿佛这个人是西伯利亚冷空气,把所有人隔绝在冰原之外。

闻命忽然觉得很难捱。

时敬之沉吟片刻,只是态度冷淡地说:“我是生命伦理委员会北大西洋区人类清扫部的外派队长,负责这次的爆炸案清扫任务。有些事宜还需要同您交代 。”

话音刚落,助手欲言又止地望过来。

时敬之冲对方点点头,又扫了眼窗外焦虑不安的医生。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开口说:“但是现在看起来不像是个谈话的好时机,祝您早日康复。”

说完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助手适时出声,边走边向闻命告别:“探视时间到了。您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复……”他礼貌地把住门,回身对屋内刚刚苏醒的青年问:“需要我为您按铃吗?”

在长久的沉默后,得到了对方的摇头示意。

助手一愣,接着又笑着说:“那好的。如果有问题,请您随时联系我们。闻先生再见!”说完助手关上门,快速追上自己的上司。

闻命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刚重逢时候的事。

他现在想想,时敬之那时候的态度,只能用“回避”和“冷淡”来形容。和昨天晚上的火辣热情截然不同。一想到小酒馆一夜闻命就浑身躁动,他飞快跑去厨房灌了半壶冰水。

昨天晚上时敬之给他讲故事,说蜗牛与黄鹂鸟。

这忽然触动了闻命的心事。因为在他们年少时被困在光明街的时候,闻命给时敬之讲过很多故事。特别奇怪的,时敬之似乎没听过故事一样,对那些最最普通的童话和笑话很是专注。所以闻命把那些故事刻录进唱片中,他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在暗无天日的贫民窟过着孤寂而缓慢生活。

昨晚可能是喝酒喝多了,闻命其实后来又开始头痛了,头特别痛。

可是他的印象中,时敬之昨晚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他可以穿越无法抵达的时间,见到想见的人。”

蜗牛和黄鹂鸟,到底谁才是黄鹂鸟呢?

闻命想自己肯定是那只蜗牛。

他速度特别慢,他要推着轮椅去追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穿过长廊,筋疲力尽、头脑发黑,然后他冲着尽头的电梯口嘶声喊:“Arthur!”

他喊,Arthur!等一等!

时敬之就站在电梯口,臂弯里还挂着件西服外套。他应该是没想到闻命会追出来,无比诧异地向这边看过来。医院里头人满为患。这栋楼开在风景秀丽的景区,直面人工岛,病房全是海景房,非常财大气粗。一整天马不停蹄,实习的小护士跟着护士长东窜西跑,没头苍蝇一样嘭地撞到一辆轮椅上——

闻命那天又被时敬之冷着脸推回病房中。那一刻他才发现时敬之走路有些别扭,他急急去看,一低头满眼发黑,时敬之冷声呵斥,“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人眉型很好看,当是随了母亲,纤细利落。他习惯半垂着眼,那样乌羽般的睫毛就把黑色瞳仁遮住了,可训人的时候,眼神又是那般冷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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