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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兰先生当即感到恐惧,完了!

“Arthur!”他忍不住再去看时敬之,对方却好像已经对着这些指责和问话麻木了,他的目光平静地滑过这群人的脸,最后凝聚在自己怒不可遏的父亲身上,清晰的声音落入每个人耳朵里:“……小法尔的原型是我吗?”兰先生发现他的声音无力极了,可谓生无可恋,然后时敬之任由别人打骂宽慰,他都不再开口讲话了。

这件事后来被人压了下去,所有的故事都被终结在那间阁楼里。谁也不知道原因,时敬之就这样爆发了,他像是埋在和平城市地底下的哑雷,毫无征兆地突然自爆,可谓莫名其妙。时敬之哪哪都不对,兰先生想时敬之当时真的疯魔了,说是歇斯底里、行尸走肉也不为过。对,就是这种极端暴躁又极端压抑的状态。别人也许会轻描淡写说这叫正常的青春叛逆期,而时父称之为“扭曲、阴暗、愧对父母、不负责任、一点也不阳光、应该感到羞愧”。

可是兰先生直觉不是那么简单,时敬之守口如瓶,他从来不提原因,他的人生中的某一部分似乎被他丢进心底的洞穴锁起来了。

那天,他坐在幽暗的阁楼中,咬着手掌哭到干呕。

兰先生心惊肉跳,他说,Arthur,Arthur,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时敬之慢慢抬起头,脸色苍白,整个人身上起了灰,灰尘笼罩着他,浮在半空中,像团刚刚拢聚的死气。

兰先生重复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试图用这句话唤回他的神智。

他担忧地说,Arthur,你的眼睛还没痊愈,你不能这么哭,知道吗?

时敬之好像清醒了一点,他转过脸来,目光空洞无物,却一直停留在兰先生身上。他语气平静地问兰先生,兰叔叔,是不是我只有听话懂事,我才能得到爱?

……这好像是我唯一的长处……可是最近我发现我不听话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听话了……我是不是,不配得到爱?

他的模样天真到让兰先生心碎,他执着又迷茫,兰叔叔,我是不是……从来没有人爱我?

兰先生后来又见过时敬之几次,他的状态一次比一比差劲。

他的精神状态很颓废,经常感到累,再疲惫地讲一些很丧失意志的话,比如“我好像也没有很悲伤,就是心里突然好空好空”,又或者说“感觉自己是一把锋利的折叠刀,总是伤人总是不讨人喜欢”,他经常自我怀疑自我厌弃,奄奄一息地躺在阁楼里,一直看向窗外,很少对人的呼唤作出反应。

可是他似乎真的很善良,看到周围的人过于焦虑,又会回过头来说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没有关系,我很好。然后他会迅速陷入低落,一直反问,我是不是很邪恶?很恶心?我不听话,也不乖巧,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特别不好,对不起。如此循环往复。最严重的那次他木然地对着兰先生说,我感觉我动弹不了,浑身动不了,一动就特别疼,又找不到哪里疼,随便喘口气都感到窒息,我的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形如透明的囚笼……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活着真的很没有意思,真的……特别没有意思,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他把脸转向墙那一边,忽然崩溃地哭起来,嘴里嚷嚷说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时敬之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生活中是在一年后了,他上了大学,稳稳当当,虽然性格冷淡一点,但是好在没出什么事,他得到的赞美远远大过诋毁。

但是他简直是一桶炸药!

兰先生这些年无比忧心,他才不要轻易相信时敬之就这样低头,被打磨去了棱角。人家说他是完美的社会螺丝钉,才不是,他是透明的容器,里面装着一潭黑乎乎的深水,静悄悄地蛰伏在所有人身边,说不定碰到什么时候,他就涌出洪水把自己淹没。

兰先生再也不敢逼时敬之了,时敬之开始自我怀疑了!他还特别矛盾,这个思维状态很不妙,再这样下去他又要把自己绕进那个由规则编织的袋子里出不来了。

“你觉得这件事…是大事吗?”

“你们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时敬之说:“是这样的对吗?没错的是吗?而且你们也说了,这是为了他好,是康复治疗而已。我是不是…可是我……”时敬之脑袋里有些卡壳了:“我的第一反应的确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就这么做了,我是不是错了?我会被骂吗?”

“不要自我怀疑!!!”兰先生硬了口气。

“不要自我怀疑的吗?”时敬之谨慎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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