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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踩着高跟鞋奔跑,同时敬之擦肩而过。

*

“记得昨晚的话……”

“我只能怪你。”

怪我。

他在怪我。

时敬之想。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怪你。

不是说可以原谅的吗?

为什么不见我?

他想,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为什么要不见我?!

时敬之忽然有了种冲动,他冲过去,冲向门,他举起手声嘶力竭地挣扎:“你开门!”

他挥出手臂,按下门把,推门而入,干净利落,三秒钟。

“兜兜?!”

时敬之如梦方醒,他站在光明敞亮的走廊中,身形笔直,郑夫人双眼通红地站在他面前:“你怎么了兜兜?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哀伤极了,关切地观察时敬之的脸色。

时敬之被压在原地,他很想呼吸,但是喘不动气,目光闪烁不定。他就一直注视着面前的长辈,突然想起很多事。

脑子里乱糟糟的,让他记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想郑泊豪笑道你可是吃我妈做的饭长大的哈哈哈!他想时约礼咆哮做人要知恩图报!他想你大逆不道!他还想TINA的泪水你是故意灌他酒的……

你故意的。

“你怎么哭了呀兜兜!”郑夫人焦急又担心,她突然撑不住,又开始落泪,乱糟糟的,一切都乱糟糟的,她拿手帕的手不停捶着胸口,“兜兜你别哭啊!阿姨好害怕!”

郑夫人惊慌尖叫:“兜兜!”

他忽然明白。

怪我。

他想说,怪我!

但是他发不出声音。

很多人在围着他,在和他讲话,他脑海中嗡嗡作响,疾驰的舰艇咆哮,轰鸣。

重物坠落的闷响,地上砸出零零散散的、规律的震动,它也响,地板是空心的,让人联想到隔音并不怎么好的有些年岁的墙壁,它是在不停震动的,尘土跳动的细微声响被放大,缓慢而脆亮地敲击在人的耳膜上方,那也像是落尘,又如同把一颗核桃捏扁的清脆声响。

这些声音最终重叠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响着,似乎是有人在地板上来回移动,落下脚步的余音。

伐木声依然不停,喘息声更重了,别的声音也接二连三响起来,这间屋子过于闷热,太热,热的人喘不过气,包裹住四肢口鼻,勒住脖子,那声音太压抑了,似乎随时要断气了,要去了,身体被挤压到极致,随时准备爆裂而亡。

耳边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处有疾驰的舰艇和杂乱人声。

忽然,咽气似的声音凝滞,“呵——”那样重,让人心下一沉——

接着,这声音停歇。

空茫。

无尽的空茫。

光慢慢亮了。

这是一个僻静的市区,距离德尔菲诺新市区的皇家大街40英里。

光是不明的,藏在葳蕤的钢铁树木中凝固,在建楼曾被雷击墙压,从此一直在修缮,周遭多是金属制造欧洲松树景观,枯萎的,倒地的,掺杂在一起,遮住脚边的银色灌木和无尽的火烧后的灰烬。

时敬之睁眼看到雪白的墙壁,白惨惨的墙壁,远处的大屏幕在闪烁着画面播报,整个大区都知道市中心在建的教学楼区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昨夜市区暴雨,气候恶劣,北方的雷雨夹带冰雹,猛烈嚣张。郑泊豪在高速路上飙车,逆向超速,舰艇被过往车辆反复碾压,面目全非。

时敬之的妄想死在了二十一岁的某个寻常雨夜,他将自己困囿于某个想象的时刻,暴雨如注,黑夜阴森,从此他对暴雨有了恐惧。

他蜷在黑暗中望向天花板,骨架中空,血肉分离,在胸腔左侧跳动着一颗瑟缩而脆弱的心脏。

有个女人爬在阳台外的栅栏上望进来,黑色夜雨中有人在呼喊,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呐喊,双眼一直盯着阳台上冷雨反射出的光亮,思索关于生命的答案。

直到天光大亮。

他四肢平躺,熬过一个黑夜,然后慢慢爬起身,走到桌边倒出一杯水。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TINA站在门口等他,见到他来,低声说:“出院手续办好了,假期报告单也已经申请好了。”

她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又低头给时敬之发信息。时敬之低头看,又冲TINA点点头,发出很轻的一声:“知道了。”

他甚至对着TINA微笑了一下。

TINA瞬间五味杂陈,她开始抹眼泪,抱歉地讲:“对不起……”

时敬之只是微微笑,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TINA很惊讶。

他以前不敢做,不想做,因为很多原因没有去做,现在却觉得无所谓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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