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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看待闻命的时候,也总带着一种无比美好的期待,尽管他自己都没发现。

可是,他换来的不是惊叹而是责备与嘲弄,因为无论是谁这么大无畏,总会被人叹息,出力不讨好,脑子不太好之类。

他听过太多次,别人说他的父亲,深入大山像个野人,改了文职以后断送了职业生涯,从此以后只是个穷教书的。

他也太多次看到,每当自己不施粉黛、一身简朴的母亲出现在公共场合,周围人的目光全变了,饱含一种很复杂的嘲弄,仿佛随时等着看好戏。

本质上,他特别惧怕自己成为时氏夫妇的翻版,因为当个英雄太孤独了。他还是很渴望有人理解的。

他在忘我地牺牲,然而太默默无闻,无人知晓。他的精血根本流不到其他人的血液里去滋养,去感染,实在太痛苦太浪费了,他也看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在他所处的社会和环境中,贴标签和看人下菜碟实在是太常见了,所有的人都可以被数据和抽象化的标签一言以蔽之。

他跟着他妈在大山里批作业、在会议室里高谈阔论“人类共同体global citizen”的时候,一天手里要过几千份资料,几秒钟就轻易审核完一个人的半生,“高中毕业”“本科结业”“男”“女”“未婚”“离异”“城市户口”“家庭收入2000”“社会关系五个弟弟妹妹”。

又或者,他相亲时候那样,“这是隔壁委员长秘书的女儿,东太平洋区戴德蒙大学毕业,母亲是哈维实验室研究员,家里在比利夫山庄有两套房”云云。

他很惧怕别人也用看标签的眼光看他。

时敬之不是时敬之,而是时约礼的儿子、德尔得诺大学的优秀校友、社会上的时队长、家境优渥的钻石王老五。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眼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抛开那些在外的光环,所有人都会失望的。

他曾经以为闻命不一样。

他盲目又孤注一掷地去赌,闻命和父母、旁人、整个社会鄙视的、不断贴满标签的底层人、低端人口、黑户完全不一样。

他可以在闻命眼里做那个单纯天真、软弱可欺的自己,闻命也可以做那个迥异于恶人的温柔果敢的异类。

然而,闻命现在的模样完全毁灭了他的信念,工作,甚至是前半生所有的成长经历,这是构建了时敬之灵魂的部分。

更加残酷的是,闻命摧毁了他脱离了道德、人生、标准之外的、唯一产生于自己内心本能的期待和渴望。

二十一岁的成年人时敬之选择和十四岁的孩子时敬之一样,盲目又天真,死心塌地地相信一个人。

可是得到的只有痛彻心扉的苦楚。

这种苦楚比他漫长而煎熬的人生还要可怕,因为那些苦熬已经持续太久,他早都已经做好准备,甚至自暴自弃般早就习惯了,然而闻命不一样。

闻命是他令他不安而又期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唯一感觉自己“还像个人”的触发器。

他曾经以为闻命是他唯一得到光明和救赎的机会。

时敬之抛弃了所有枷锁、唯一盲目而天真地去相信的、自己最最宝贵的希望,最后证明是错的。

致命一击。

他非常鄙视地看着闻命,却又在心里唾骂自己,曾经摇尾乞怜,不知羞耻,像个只能依附于谁的雌兽。

这是令他万分胆寒发竖的部分。

要知道,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前半生填补了所有,委屈求全,屈服退让,他越是这样却又一次次失望,现在闻命几乎把他逼到了极限,他反而无所顾忌了。

所以,他每次看到闻命时眼睛中都会闪着怒火。他说,你别想控制我,摆布我,哪怕你把我关到老关到死。

长时间的僵持让他们无比痛苦,被他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闻命其实依然紧张。

他经常几步走到床边把时敬之紧紧搂紧怀中,但是时敬之仿佛一具丧失魂魄的僵尸。

有很多的时候,闻命感觉自己眼中是燃烧着痛苦的。现在这片大火要把他们两个都点燃了。

他缩着手,嘴里忍不住泄出声关心:“你手痛吗?”

这换来一声突兀的嘲讽。

时敬之真是见缝插针地让他不痛快。

“畜生。”时敬之目光雪亮,恨意那样强烈,看着他惴惴不安的眼睛像是看着一只无处遁形的老鼠:“践踏了秩序、违背了道德还想要获得别人的宽恕,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你在我眼里和那些杀人放火的罪犯没有任何不同。”

他说完了又开始咯咯咯地笑:“哦,我忘记了,你已经做了杀人越货的事情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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