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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之随着捶踩大地的海水迅速下落,隔着很远很远,他似乎看了闻命最后一眼,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筋疲力尽地合上眼睛。

“小敬——!”

闻命抵抗着汹海猛浪,抡起拳头狠狠砸向内壁,却只留下一个渺小的凹陷。

痛楚令他头皮发麻,紧接着他再次狠狠砸出去。

他看到了遥远的白塔,翻滚的海水如沸腾般滚出巨大泡沫,。

剧烈喘息着,挣扎般拿手肘孤注一掷地撞击玻璃,甚至自毁般将飘荡的牵引带收拢,迎面撞向冲击而来的巨石——

“嘭窿——”

坚硬玻璃上终于裂开一条长长的缝——

大量的海水死命涌进来——

有人在等我。

他头脑昏沉地想。

还有人在等我——

闻命盯着静静沉没的海水,却突然想到那么久以前的时敬之,想到很多让他喉咙发堵、难以言说的一切——

无论是那些漫长的沉默中时敬之静静望过来的侧脸,还是他被动讲出口的模棱两可的回应,还有某个夜晚惊慌失措地惊醒,又对着他硬生生住口,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影子出神的背影——

真的很奇怪——

可是他最后想到的,是多年前的新年,时敬之冲着他如数家珍的夜晚——

“都送给你吧。”时敬之毫无保留地说。

“闻命,祝你事事顺心,心想事成。”

祝你事事顺心,心想事成。

“小敬!”

似乎就这样回想起哪个雨夜——

耳鸣如海流,轰响不绝于耳,远处海岛的风不断吹过。

远处渔船传出午夜的汽笛声,响彻荒凉的群山,带起连绵不断的漩涡,寂静的海岸边传来鸥鸟迅疾嘹亮的鸣叫,细而尖,阴森又清寒。

他们在昏暗潮湿的寮屋中相拥,窗外飞过几只变异的海鸟,雪白的鸟身闪着冰凉凉的微光。

鸟叫声细而尖刻,细而尖刻,断断续续,逐渐弱势,仿佛随时都要断掉。

时敬之听到暴雨随着鸟叫声减弱了。

在黑暗中,闻命坐起身,时敬之感觉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布料,把他裹得严实。

“雨要停了。”时敬之似乎刚醒过来。

“雨要停了。”闻命说。

有太多次,时敬之看向七年后的闻命,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对方成年后棱角分明的脸,再在回忆中追念当年的触感,当年他看不见,就总是双手捧着闻命的脸,抚摸他锋利的眉骨和硌手的鼻梁。

他逐渐发现他们的面容逐渐变得不同,闻命曾经青涩瘦弱的面庞如今化作实体,展现出属于男人的轮廓。

那些一去不返的少年时代终究是一去不返。

时敬之在这个瞬间完成对当年那段时光的怀念。

污水横流的窄巷、腐臭味浓重的寮屋、冰冷的倾盆暴雨、鸡蛋大小的冰雹——还有黑暗中紧密相拥的自己和对方,急促喘息声弥漫于潮湿的空气中。

时敬之很想停留在那个漆黑冰冷的雨夜。

他走到了某个世界的边境线,又戛然而止,再次走回。

“…小敬?”他听到身后的人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要去哪里?”

“……没什么。”滚雷吞灭时敬之的低语,身后的人没听清,向他快步走来,时敬之听到了清晰的水花声,声音四溅连成一片。

有人牵起了他的手。闻命担忧道:“你手怎么这么冷?你要去哪里……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我……”

时敬之在那个瞬间寻找一个答案。

我是出来找你的吗?

我要去哪里?

最后他没有说话,被牵着手回家去。

黑暗中时敬之听到了闻命奔跑时剧烈而兴奋的喘息。

时敬之什么也不知道,却怀着一种盲目的信任,就这样被人紧拉住手,追逐奔跑。

十四岁那场迷茫的出逃戛然而止,也许那一刻他在想着逃亡、远离,又或者是试探着触摸未知世界的棱角。

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时刻,想要主动和死亡碰碰指尖,负气般斗智斗勇。

时敬之在此后的许多年想起——他在每个暴雨时刻和夜半时分想起这个冰雹与暴雨夹杂的黑夜,去思考那一刻的行为,去追忆当时的心境,甚至执迷不悟般慢慢走入暴雨中,让倾盆大雨兜头砸落。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似乎就能再次抓住某个人炙热的手,在冰雨磅礴的街巷里跑到窒息,再也喘不过气。

他终于明白,那是一种善意。

是一种……

那是一种……

你还回的去吗?

海面上鼓出巨大的水泡。

阿玛蒂森静静看着时敬之的眼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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