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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想要的都得到了吗?那是真正的快乐吗?鸿沟一直在那里,一直在。”
“这是一道信仰长城。”他说:“东区的小孩可以住进鸟巢里吗?“
就算住进去,他们会被看作真正的凤凰,而不是山鸡吗?
人心里怎么想的?
不说出口的东西,就代表不存在了吗?
那些眼神,敌意,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的优越,傲慢,偏见,还有愚昧,无知,和狭隘……
这段话也许不是闻命可以理解的,但是时敬之却只是一笔带过了。他接着说:“不过你选在贝伦区,挺好的。”
他说着贝伦区,眼里是笑着的。
他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带着大病初愈的脆弱和疲惫,精神也不是特别好,但是笑起来时,又很温和。
“真的挺好的。贝伦区有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和谐生态,所有社会精英、大学教授、政府政策制定者想要研究明白的多元化课题,在这里找到了答案,很多让人焦头烂额的事也迎刃而解——当然,必然不是以这群精英人物所能理解的方式。”
世界隔都,龙蛇混杂,九反之地。
说起来很难以置信,许多留学生喜欢在这里租房子,因为“便宜”。
破旧杂乱的外观之下,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如果居民们乐意,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无须走出重庆大厦一步。
如同巨型立体迷宫的地方,甬道纵横交错,谁也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狭窄的楼梯里布满居民自己设置路标——
昏暗,潮湿,破败,光明,宁静。
“你应该承认,我适合那里。”闻命突然说。
“那是一种文明社会规范无法约束的东西。”
时敬之抬起眼睛。
在他对面,那个英俊的男人沉着道:“其实不需要遮掩这一点,用德尔菲诺的说法来讲,是反英雄和恶人满足了人们内心对兽性的渴望——人在长出牙齿之前,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攻击性的,可是拥有牙齿以后,又挣扎于攻击性与暴力之中——这种克制与拉扯会贯穿人生的整个过程,只是说的更加乐观一些,用所谓武术的哲学来讲,拥有克制可以让自己更加强大,而克制中诞生的强大,也能够尽可能避免被置于受攻击的境地。”
“我的前半生,我一直在这么做。”
他曾经以为贝伦大厦楼上楼下的夹缝暗穴才是自己的栖身之处,但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你很诚实。”时敬之说。
“毕竟我们要做到开诚布公。”闻命坦然笑了笑。
“毕竟我们要做到开诚布公。”时敬之跟着他重复一遍。
这是一场堪称和谐、友好、范本式的会面,显然让所有人相当满意。时敬之轻微咳嗽,闻命为他倒了杯水,因为餐馆默认提供tap water,闻命还专门起身去换了杯温开水。他们一起吃完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偶尔低声聊上几句,临分别的时候还进行了礼仪式的拥抱。
TINA站在汽车影院不远处的舰艇旁等候,她的舰艇后备箱中,放着刚刚打包好的、闻命的行李。
时敬之同闻命过了马路,又并肩走了一段。人工智能控制的天气系统营造的场景停留在宇宙深处,星耀如同漫血死死躺在空中,拉出好长好宽,一片由艳红转为浓黑的星雾。
他们在十字路口停住了。
闻命转身,轻轻抱住他,望着前方火烧般的星云讲:“我一直没有正式和你说过对不起,以前是因为懦弱和其他无法克制的东西,后来似乎又发生了太多疯狂、荒诞、无法捉摸的事情,现在却觉得……”他低低笑了声,突然叫了他一声:“时敬之。”
“嗯。”时敬之说。
闻命又叫他,“时敬之。”
“嗯。”时敬之回答。
“没有关系。”
他声音闷闷的,温柔而缓慢地讲:“没有关系,闻命。”
闻命恍然,如释重负似的松开他,洒脱退开几步远,他突然伸手飞快摸了把脸,冲他笑起来:“时敬之——”这次他没有等待对方回应,就那么看着他说:“时敬之,我就是想叫叫你。”
“嗯。”时敬之点点头。
他们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合乎礼仪的社交距离。
时敬之淡笑着望他,轻轻说:“我也没有告诉过你,希望你能收下这份,迟来了七年的感谢。”
“谢谢你当年救了我。”他的声音缓慢,沙哑,所以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发抖。
闻命扯开嘴角,笑容灿烂地看过去,听到他用一种明明轻飘飘的,却仿佛攥紧了自己灵魂的声音讲:“闻命,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我长大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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