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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真是非常矛盾,闻命坐在他对面,却感觉隔着很远,天色慢慢暗下来,他隔着漫天的海水,远远相望。
“我只是记起来十四岁时候的事。”时敬之笑了笑,垂下眼说:“我记得你叫那个女人父亲。只是时间太久了,我一时没有记起。可是很多时候我的记忆又是那般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刻在某块铭片上,一旦我再次面对那些刻痕,我可以把刀刻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联想起来。”
群星遥远,闻命感觉时敬之的面容也模糊不清了:“我……”
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阵反复的钢琴声。
闻命的话音猛然一顿。
时敬之凝神听了听,轻声道:“是《恰空》。”
闻命怔住。
这是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一段曲调。
巴赫,巴洛克,那么华丽复杂,那么平白简单,化繁为简。
但是宇宙终极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在那部电影中,空间站中的宇航员义无反顾冲上天去,没有回来,“他的梦想是搞清楚宇宙的奥秘,架着自己设计的飞船飞到天上看看。”
片子里的那个人会写很好看的书法,他说物哀,幽玄,他会给伙伴们讲大西克礼眼中的幽玄,"放眼远看,群鸽掠海面,波涛残月间”。
那样一个人,是可以在末世中过得很自在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他背着太阳,风风火火,想去追逐月光。
他一直想把K3曲面应用到飞船的外观设计上,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一起去看博物馆中、《物哀》里写过的那个飞船,繁体的“傘”字形状的飞船,他也曾经许愿,去造一艘大大的飞船。
屏幕上星光点点,飞船远去了,光点终于变黑暗,黑下去的屏幕上倒映着时敬之的侧脸。
人们提起那个太平洋上空的空间站,他们把它当做西蒙理论实验的某个坐标,为了纪念,他们叫它“被追逐的月光”。
每年会有人去废墟上献花,留下一些话,纪念了不起的英雄。又或者,熙熙攘攘地走过某个长椅,上头写着,挚爱某某,她生于2065年,一直到今日。这是一种类似于祈愿牌的东西,说着一些人们心照不宣的话:我们幸运并感激着。
而闻命问时敬之:“你猜他的结局是什么?”
时敬之倾听着音乐,给予他回答:“据说勃拉姆斯曾写信给克拉拉,谈到巴赫的《恰空》。只有单行谱表、只运用一件小乐器的系统,就写出整个具有最深邃思想和最丰富情感的世界。我连想也不敢想自己能成就这样一首曲子,不敢想象若我能把它构思出来——果真如此的话,我一定会激动地疯掉。”
“德尔菲诺人对于文明、科技、统一的追逐,贯穿了整个世界,从最开始毕达哥拉斯的一切皆数,是的,他曾发现纯粹的音乐和弦是由简单比率决定的。到后来巴赫最著名的复调,这些看似缥缈无用的东西彰显了德尔菲诺的一切——最根本的底层逻辑便是华丽的统一,只是我曾经那样混乱,也曾经那么叛逆,把一切混淆,从此以后再也分辨不清了。”
他苦笑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点缀在这座城市上空的工具。”
闻命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直觉一股寒意冲到天灵盖,忍不住道:“你是什么意——”
时敬之却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把户口落在了贝伦区。”
闻命瞳孔骤然睁大。
那一刻他真的如鲠在喉,慌乱、无措、难以支撑那种伪装的体面,心脏抽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时敬之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笑容里甚至带着洞若观火的宽容。
真是太奇怪了——
他明明应该生气、难过、愤怒,或者作出其他发泄的行为,可是他那样温柔而宽和地笑着,仿佛可以包容万物地轻声讲着话:“挺好的,闻命。”
似乎怕吓坏对方,时敬之很是体贴而礼貌地解释:“真的挺好的,我没有生气,闻命。”
“你可能不懂得德尔菲诺的逻辑,但是这也正是我想要和你说的——”
“曾经我每天都在想,我不能落后,不能被比下去。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都那么游刃有余和掌握全局是不是?”
“以前有人说,贝伦区又叫均匀东区,因为穷得很均匀。”迎着对方讶异的目光,时敬之轻轻笑了声说:“不论是作为东区的贝伦区还是鸟巢区,所有人都在说,我给你快乐,你不要太累,你们需要宽容、多样性、自由、认可……看起来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终于不再需要变得焦虑,不满,低落,丧气。然而这只是一个假象。你可以选择浑浑噩噩的在温暖的梦境里过一生,也可以选拼尽全力地去跨越那道越来越难翻过的天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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