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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之睁着乌黑的眼睛,他们绝对料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死掉了吗?
他想。
他每时每刻、每一天,似乎都在做梦,梦里是一场又一场爆炸,大火燃烧着,淹没了他。
他走在火中,建筑在冒烟,而那些火没有吞噬他的血肉,他毫发无损地路过一地残骸,就好像是和一场灾难短暂地擦肩而过。
是真的吗?
是梦吗?
他记得斑驳的地面,盛开的紫罗兰花海,那辆吱呀作响的、浑身都是破铜烂铁的自行车。
时约礼发了很大的火,他甚至再次登门时家老宅,后来时敬之明白,他们在调取贝伦区的录像。
时敬之蜷缩的手指微微一动。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贝伦区经历了什么。
他依然安安静静,像是台听话的AI,按时吃喝,按时作息,甚至是被药物折磨时都一言不发。好多人称赞他坚强,然而时敬之感到迷茫。
为什么这种称赞,会让我感到不舒服呢?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小虫子在噬咬。
会被发现的吧。
他想。
会找到的吗?
那些渺茫的、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可是还是有人失踪了啊。
失踪的意思,就是还活着的吧。
他知道巡逻官还在找,即便巡逻官不找,自己的儿子伤到了,时约礼也一副并不想善罢甘休的态度,他这样想着,心里又生出很多希望来。
那段时间他频繁地旁敲侧击,对着许多细节追问不休,展现出一种非常配合、非常积极的态度,可是一旦有人问起,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呢?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他又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能说。他宽慰而侥幸地想。
我不能说。
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活着吗?
你快跑!不要被他们找到。
你的出身、你的身份、你的嫌疑、你的所有……
他们是金饰、天鹅绒、锃亮的地板,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
德尔菲诺,象征道德,信仰,公正,平等,爱。
而你既不谦恭顺从,也不循规蹈矩。
不要被他们找到……
时敬之一愣,发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竟然是这样,他竟然这么想。
不要被他们发现……
我不会说的。他告诉自己。我不会说的。
“兜兜,你和妈妈讲,你怎么了?”
女人目光柔软地望着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兜兜?”
后来那些声音变得急切,渺远,她似乎在哭,啜泣着走远。
他抱着膝盖,对身边人的追问视而不见。然后四周慢慢慢慢又安静了。
时约礼在门外,压低声音打电话,“又救活一个?”
活着吗?
时敬之背对着门,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抬头向外望去。然后他发现了自己的事态,又重新缩回去,双臂抱膝,垂下头发呆。
有人活着,最近活了好几个,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看我也活着的呀。
这样看来,生还的希望真的很大啊……
你那么聪明,还被乌龟咬过裤腿,那么多灾难你都成功逃脱了,这次也一定会吧,一定是会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呀。
他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缓慢地,完全地,悄悄地,把那口气吐出来。
心里有底高兴,又有点失落。
总之我只要确认,你没有死掉,你跑掉了,那就好啦。
这样就好了吧。
他歪头不说话,嘴角泄露出微笑,庆幸而期待地想。
*
那此后时敬之沉寂了一段时间。他出院,回到家中静养。有一天听到兰先生登门,他们那些大人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时敬之不停听到“神经雕刻”“计算机图像控制”“传输速率300”之类的字眼。
又是因为我吧,他有些疲惫地想。
他们用了非常多的方法来治疗他。时氏夫妇坐立不安,时敬之反而无比淡然。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隐藏着的,消极态度。
他继续做梦,甚至分不清睡觉了还是醒着,他会在脑海中不停绘出某种高楼大厦,空气中出现饭菜的香气和空调低功率的嗡嗡声。他甚至提出跑出去,要回事发地点看看,却都被以各种理由驳回。他从软声哀求到翻墙下楼,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谁都能看出他的急躁,而最后,那些反复的抗争最终以“你的身体好了以后再讲”告终。
如此无疾而终般在时敬之心里划下烙印。
时敬之扶着墙,慢吞吞靠近那扇门。外面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宴会,他被带来散心,却又那么百无聊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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