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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负罪感将他吞没。

他甚至想到了无数次对着时约礼剑拔弩张、无色地兵戎相见,他想起自己像是战队的小兽一样呲牙利嘴冲父亲怒吼,他又想起沈方慈总是哀愁又温柔地望着他,诉说他在山间的生活,她如同一只被束缚住手脚的鸟,被困在陷阱当中,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个母亲,多么简单的理由。

如果死掉就好了。

这是时敬之第一次如此鲜明地产生这种念头。

兰先生在走廊尽头截住了他。“Arthur…”他说:“我的实验室开发出一种新兴设备,已经投入临床实验阶段!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实验?!”

“时约礼被打断过脊骨,你知不知道?”

兰先生一愣。

他下意识去看时敬之的眼睛,里面没有泪。他的面容甚至很平静,兰先生忍不住道:“怎么突然问你父亲的事?”

“他转了文职,真的只是因为没时间陪伴我,所以想弥补吗?”时敬之声音嘶哑道,紧接着他又说:“…你不说我去问别人。”

他继续扶墙走,冲向楼梯,兰先生紧了几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何必这么刨根问底?”

“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对吗?”时敬之反问说:“小孩子就应该心甘情愿地忍受大人默不作声的自我感动并且承受无端指责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不说呢?兰叔叔。”

“你的父亲。”兰先生深吸一口气,他在瞬间的错愕后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你这个孩子,我拿你真是没办法。很多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父亲在山里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脊骨,又因为条件太差,耽误治疗,所以只能更换了身体零件。”

“他的三根肋骨都是金属外壳,还怎么继续留在前线呢?”

事实上情况要惨烈地多,时约礼被置换了两颗内脏和半截脊骨,他的心脏内被放置了芯片,用于监控生理波动。

“呃…你知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保护家庭是他们应有的责任,你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也是他应该做的。”

“我知道了。”时敬之垂着头说。他继续旁若无人向前走,兰先生继续阻拦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个干什么?我跟你说你不要想太多,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需要我用一辈子偿还,不是吗?”时敬之抬起头,目光凝聚在兰先生脸上。

他那么直接,兰先生又是一愣。

这时候他才发现手下的衣袖冰冷湿透,时敬之的下巴上落下一滴汗水。像是眼泪。

那一瞬间兰先生以为他在哭,却只看到他红着的眼角。

水流无声地漫过他清瘦的脸,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人群发出快乐的尖叫,时敬之侧耳听了听,感觉那些人距离他很远,吵吵闹闹的。

“你刚才说的那种设备,我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就这样让我过着吧。是生是死,是好是坏,看我的造化,不好吗?”

他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是我的错。

他想。

都是我的错。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真的挺没意思的。”他又微微笑了笑,宛如强弩之末,转头冲眼前人有气无力地说:“不是吗?”

第86章 Chapter 68下·致敬

*

那此后的时间里,时敬之诡异地更加顺从。

他听从所有的建议,指令,意见……或者随便叫做什么,他已经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是嗓间发出的声音而已。

而时约礼也那阵子又似乎非常忙,时敬之感到轻松,此后是失落,以及漫无边际的孤独感。

而在兰先生再一次的盛情邀请之后,时敬之佩戴上那种新型装置。

“怎么样?舒服吗?”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兰先生激动地说:“你怎么无动于衷!每个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舒服不舒服的主观体验也是不一样的!”

他那样激动,应该是我的话冒犯了他吧。

时敬之疲倦地思考着。他打起精神,提了提气说:“还好。”

兰先生满意点点头,又动作很轻地为他调试装备:“喏,这个装置,类似于一种脑波发射器。”

“在我的设计理念里,我们永远没有办法去偷窥某个人的意识、思想、体验、感觉,感同无法身受,这就是隔膜,可是我们总是想去找一些共同感,这是本能的、下意识的反应——混沌初开时飞速振翅的蝴蝶、阿尔卑斯山脉勃朗峰山顶的白色积雪、海底鲸群愤怒的哀鸣、铁色飞船爆炸的一瞬间。”

“所以我发明了这台机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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