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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敬之已经饱含讽意地笑了笑,默不作声走出很远,关上了卧室的门。

都是因为我吧。

时敬之蜷缩在床上,盯着眼前的墙壁,自暴自弃地、悲哀地、绝望地想着。

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让人痛苦、无比煎熬、无比焦虑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吧。

如果没有我,沈方慈可以做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强人,如果没有我,时约礼的身体也不会留下那么大的创伤,如果没有我……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一股巨大的悲痛却从脊柱蔓延到嗓间,如果没有我……

眼前逐渐模糊了。

屋子里很安静,如此空旷,仿若太平。

而这种诡异而脆弱的和平,一直持续到下午时约礼回到家中。

时敬之越来越抗拒沈方慈和时约礼的靠近,甚至完全到了沉默、冷战的地步。

时约礼围着他,如同受伤的猛兽,他似乎想嘶吼,却也只是嘶吼。对着自己的、抗拒一切的幼子发出愤怒而压抑的咆哮。

这时候来自父亲身份的尊严似乎发挥了作用,他明令禁止时敬之出门,以严格的作息标准安排他的饮食起居,时敬之都乖巧应下。但是他的假意顺从显然不能让时约礼满意,而惩罚来临地无比之快,他试图夺走时敬之佩戴的脑波发射器。

时敬之从三楼跳下来,在大街上奋力奔跑。

他接二连三撞到迎面而来的行人,他们拖家带口,目光复杂。他不得不停下来:“发生了什么?!”

有人对着他的衣着打量几番,突然脸色剧变冲他啐了一口,时敬之慌张后退:“到底怎么了?!”

远处发出一阵喧哗,巡逻官手握激光枪逼退众人。

因为近年来接二连三的爆炸事件,德尔菲诺终于显示出自己锋利的一面。

市政厅出台了一份新的法案,竖起一面制度高墙,黑户和无业游民将被驱逐出境。

德尔菲诺呈现出一种对恐惧的过度防御,而这种恐惧到底来自何方,没有人说的明白。

空间被无比清晰的分割,霸占,定义……私人的房前安装了各种监控设备和机械狗用于监控,有些地区的设备如此先进,可以自动感应越境者并将其就地格杀,富人区没有人行道,因为他们都坐舰艇,而穷人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属于城市。

文明之都消极的创伤面就这样被暴露出来。

那段时间非常混乱,时敬之奔上街头,大声呼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些什么。

直到他冲进贝伦区的大楼,发现此处几乎人去楼空,有大半墙体已经在进行拆除。

“喂?!有人吗?!”

“喂!!!!”

时敬之抬头仰望,人呢?

是哪一栋?!到底是哪一栋楼?!

他疯了一样在楼宇间奔跑,摸索,最后他慢下脚步,闭着刚刚复明的眼睛,一点一点摸着墙壁,顺着墙根走。

是这里吗?

他闭着眼睛,脸色发红,冰冷的汗水紧紧贴在脸颊上。

是这里吗?

他嗅着空气中潮湿的藓类植物发出的气息,忐忑不安地猜想,是这里吗?

他摸到了墙壁,写满各种涂鸦的墙壁。

他失魂落魄推开那扇门——

炸弹轰鸣的响声灭顶而来,时敬之被眼前的画面完全魇住了。

书房里的投影机开着,放送时约礼不知从哪里调来的资料。

他记得那辆车。

原来它长这个样子。

把手是黄铜做的,车座是某种黑色的塑料和牛皮组合的复合材料,而那些泠泠的、断断续续的声响,穿透了记忆到声响,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耳中。

他在发抖,止不住地发抖。

寒意拂过他的脊柱。

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席卷了他的神经末梢。

“兜兜,你和妈妈讲,你怎么了?”

时敬之睁着眼睛,他还不怎么能视物,却一直在流泪。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书房中,沈方慈有些疑惑,被他吓住了。又冲上去抱住他。

时敬之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他缩在沈方慈怀里,喃喃自语。

沈方慈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哀,她低下头,贴着他的脸,凝神去听。

她凑得那样近,有温热的水流滑落,沾在她的脖颈上。

怀中的人在瑟瑟发抖。

时敬之目光空洞,他流泪说:“你说你要出去,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沈方慈的眼睛微微张大一瞬,那一瞬间她仿佛终于窥见一丝时敬之内心深处极力隐藏的秘密。

可是那一刻她没有问出来。

她没有问出来。

以至于此后的许多年中,那成为埋在心底的一根刺,令她辗转反侧,午夜梦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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