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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菲诺大学。
如果,这艘船上,载有你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几个人,而你为了延长船下沉的时间,而不得不逐渐抛弃船上的乘客,你决定按照怎样的顺序去做这件事?
会是谁?
那些人,我应该写谁?
时敬之听到了抽泣声,考场里逐渐响起抽泣声,有人压抑着嗓音,开始一笔一划地秒回某些人的名字。
我应该写谁?时敬之盯着花白的卷子,大脑空白地想。
他很迅速而机械地落笔,在卷子上填满选项,这群人应该有父亲,母亲,朋友,还有……
还应该有谁?
我还应该写谁?
他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冲着巡考官开口:“必须……写一些人,是吗?”
“请按题干答题。”
对方一愣,目光落到学生攥紧的袖口上,时敬之目露急切,恳求道:“是一定要写一些人的名字是吗?!”
“这位考生,请遵守考场纪律!”
“为什么要出这种题?!”他喃喃地,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甚至站起身来,急切地吼道:“为什么一定要出这种题?!把人群一个又一个抛弃?!”
他的目光落到试卷上,感觉那些字眼模糊不清:“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去死啊……”
“这位考生……”那人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正常,“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他是谁……”时敬之痛苦地想。
“有人因为我而死……而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长什么样子呢?
你的声音呢?
你笑起来什么样子呢?
身影渐渐淡去,时敬之极力去捕捉记忆中的音容笑貌,“不要走……”
他蜷缩着身体,手指嘎嘎作响:“求求你……”
他猛然抬起脸,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整个考场瞬间鸦雀无声,
“嘭!”他跌下座椅,仿佛正在经历某种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
“这位考生?!这位考生?!”
时敬之颓然地松开了巡考官的衣袖,只有那些扭曲的褶皱,记录着刚才有人挣扎过。
“把他带离考场!”有人在奔走,身影匆忙跑来跑去,他们大声呼喊:“其他人安静考试!安静!”
考场的工作人员动作很快,他们收走他的试卷,清空桌椅。
“本来可以逃走的!”
他忽然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我在……我在那张唱片后面,发现了过期的船票……”
对不起……
他哭着说,对不起……
那是新年之前的某一天,他摸索着收拾旧唱片,却无意间发现了好几张旧船票。
是要抛弃我吗?
他下意识想。
所以他那样赌气般放下狠话,“这里是贝伦区,也是德尔菲诺的属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骗子,胆小鬼,没想到会被我发现吧?
他残忍而快意地想。
那我要先抛弃你。这样的话,会受伤害的、会被选择的、会陷入被动局面的那个人,就不会是我。
他感到一股自虐般的快意,也感受到一股愧疚的伤心。那些撕扯的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浑身充满破坏欲。
你应该跑走的呀。时敬之欣慰、内疚而快乐地想:“你应该跑得远远的,这样就会好好的,离我远一点,才算好呀。”
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是照顾我,如果没有我这种负担的话,原本是可以逃走的,原本可以抛弃我的……
对不起……
对不起……
脊柱中段源源不断地发出疼痛讯号,天幕的霓虹灯在闪烁,高大烂尾楼顶端的飞机影像在闪烁,满脑海都是新年烟花的轰鸣,记忆深处有枚铃铛,它在响,越来越急促地响,声音越来越大,愈演愈烈……
破烂的联排高楼,窄巷深处伴随着破铜烂铁闪现的身影——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越来越近了,那个身影越来越近,黑色的影子,白色的光线,那人抬手一扬,轻松躲避开垂至头顶的破烂电线,他笑起来,大声喊:“小敬!”
“轰!”
时敬之无法自制地颤抖。
这是一场决定他人生命运的考试,他在考场中嚎啕大哭。
“为什么呢……”时敬之木然地垂着头,他忽然回头,望向那张空白的课桌,抬头问道:“其实最后剩下的,都是自己,对吗?”
寻考官呆立在原地,有一些困惑。
那人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目光中似乎带着恳求:“如果有人因为我而死,是不是说……”他自嘲地笑了声,嘶哑地问:“最后获救的,都是自己而已,是吗?”
而巡考官能回想起的,只有那双充满泪水的,哀痛又绝望的眼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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